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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

早晨的山上，總是會蒙上一層若有若無的霧靄，遠遠地，一輛軍綠色的卡車，從綠樹覆蓋的山中緩緩駛出，寂靜的早晨，除了間或的鳥叫，便只能聽到卡車引擎的聲音。

山路不像瀝青馬路那樣平緩，經常在不經意之間便會有一個顛簸。

又是一個顛簸，坐在卡車後面，一個雙手抱在懷中貼著車壁低垂著頭坐在那裡的人的帽子終於被顛掉了。

帽子落在腳下，露出一張眯著眼睛黝黑黝黑的臉。

“你小子，怎麼一天到晚都是那副沒睡醒的樣子，現在好了，終於退役了，以後有的你睡了。”坐在他旁邊的一個高個子男人拍了一下那個人的臉，並幫他把帽子撿起來，拍拍灰，放在他頭上，原本嗓門還挺大，可說到後來，卻帶上了一絲哽咽：“兩年，就這麼結束了。”

那個人說完，車上所有人都陷入了那種離別的傷感之中，只不過是拼著“男兒有淚不輕彈”，也沒有人哭出聲來。

“兩年啊，真快。”

“是啊。”高個子應了一句：“退役之後，你有什麼打算？你老子娘那邊可找到什麼門路了？”

門路？這種問題，從來都不是他需要想的，就像他當初被父親派人綁著送到這種森山老林裡來服兵役一樣。

“不過，俺娘上次打電話給俺，說是先給俺找了一個姑娘，等這次回去就見面。”

是嗎？原來還有人在等你，真好。

當了一次逃兵之後，我不知道，在那裡，是否還有人在等我。

“你小子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喂！黎帥！”

黎帥抬起頭懶洋洋的看著高個子：“沒什麼，我也在想著，需不需要讓我媽也給我先找一個媳婦。”

“哈哈！俺就說你小子怎麼可能一點想法都沒有。”高個子哈哈大笑起來，又狠狠的拍著黎帥的肩膀，朝他鬼鬼祟祟的擠擠眼睛：“有媳婦和沒媳婦，那感覺可是完全不一樣，你想想，有了媳婦之後，每天回家就有人在等你，來年再生個大胖小子，嘖嘖。”

那高個子說的是眉飛色舞，卻一點都沒有發現，黎帥雖然面帶微笑的聽著，目光卻越來越黯然，甚至隱隱帶著幾分絕望。

——

兩年前，

“伯父伯母，我喜歡黎帥，請你們允許我追求他。”

“小帥，你知道那個男人在說什麼嗎？他是個同性戀，真噁心！神經病！”

“黎帥，沒關係，你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我不會逼你的，只要這選擇能讓你開心就好。如果你不能接受我，我會站在這裡，等著你回頭。如果你不再回頭，希望沒有我，你能活的更好。”

“小帥，你老實告訴我，你對那個男人是不是有什麼不一樣的感覺？千萬不要亂想，不要被他影響，他是同性戀，你知道同性戀之間的關係有多亂多髒嗎？”

“黎帥，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小帥，你要乖乖的聽話！”

夠了！都不要再說了！

“黎帥，我知道你對我也是有感情了，如果你願意，我們一起離開好嗎？”

對不起，我不能離開。

——

黎帥的腦海中，總是浮現出宇文辰最後露出的那張失望之極的表情。

一方是尚未確定的愛情，一方是血脈相連的親情，無法做出選擇的他，在最後，當著宇文辰的面還是做了一次逃兵。

被發現企圖和一個男人私奔，黎爸爸根本就不願意聽黎帥解釋，當場就把他綁起來，連夜送到了位於深山的軍營之中。

在這裡，他一待就是兩年。

軍營的生活很苦很累，卻比不上黎帥此時的心累。

現代的生活中，有太多他不願面對的人和事。

其實，他很恐懼回到原來那個地方，很恐懼。

——

服兵役的人來自天南海北，部隊的卡車只能把他們送到火車站。

下了卡車之後，就真的是要分別了。

黎帥一臉平靜的站在那裡，和眾人一一告別。

他並不需要做火車，黎爸爸前一天便已經打電話通知他了，今天會派人來接他。

送走眾人之後，黎帥走到了約定的地方。

離約定的時間還差十分鐘，黎帥盯著不遠處一隻蹲在樹蔭下，耷拉著耳朵，伸出舌頭，一臉愁眉苦臉的大狗，這麼二的樣子，和宇文辰家的阿拉斯加還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