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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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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生活過的戴城,人們到這裡來旅遊,總會帶走一種土特產,叫做“棗泥麻餅”。這種餅甜得要死,很不適合糖尿病人食用,而且它發音古怪,經常會被讀成“操你媽逼”。櫃檯上的營業員老是跟外地顧客打架,為的就是這個。但它也不可能改名字了,只能帶著操你媽逼回家,以示到此一遊。

我在戴城混跡了好多年,我不喜歡這個地方,但它充滿了我二十歲時候的證據,要想推翻它們,除非把這座城剷平了。後來我想,大可不必這麼偏激,這些證據根本無人關心,我又不是那個出賣自己的寵妃,不值得這麼幹。我的二十歲,我自己記住就可以了。

後來我在上海遇到張小尹。我們認識的時候,是在一個很破的工廠裡,那地方在復旦大學附近,專門搞些搖滾演唱會。這顯然是個效益很差的廠,沒什麼工人,堆得像小山包一樣的鐵絲鐵屑,在陽光下招搖著它的鏽跡。我到這個地方就想起自己從前的工廠。這一年我快三十歲了,汗流浹背地蹲在人群中,和二十歲的姑娘小夥一起聽搖滾。在我年輕的時候,我只能在戴城唱唱卡拉OK,那地方沒有搖滾。我蹲在那裡,聽搖滾,做著我年輕時代沒有去做的事情。

我從來沒有這麼安靜地,回憶我的戴城,我的奇幻的旅程。

在我將近三十歲的時候,我坐上火車去上海謀生,我想起自己曾經去過上海,到醫學院去找一個人。這些久遠的事情被回憶起來,好像迎頭撞上一塊玻璃。火車經過某個路段時,我甚至看見了糖精廠那冒著蒸汽的樓頂,很多年以前,我曾經站在那裡,眺望著列車去往上海。

那天天氣晴朗,火車很空,整個車廂裡就我和另一個人坐著,那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年,戴著一副眼鏡。他坐在我左前方,靠在座位上,眼睛望著窗外。後來,他莫名其妙地哭了,他摘下眼鏡痛哭。我坐在那裡看著他,不能去安慰他。他哭得如此之傷心,淚水洶湧,彷彿把我二十歲那年的傷感也一起滴落在了路途上。

沒有人蜷腿躺在

高高的行李架上

並且沒有人想過

在疾行的列車中倒下

農田飛奔,以及樹木和雲

這一切多像是悲劇

那些沿途追逐的人

很年輕時就嬉水而死

()

這一切,多像悲劇的開始

乘務員穿行在80公里時速中

悠遊自在

激流中的魚停靠在岸上

赤裸鮮豔

那些搭乘悲劇的人在凌晨驚醒於噩夢

她們年僅十七

她們手捧糖果

她們的制服早就歪斜在

黑暗中

衰老可能來得更慢一些嗎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