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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有一種非凡的預見能力,當初她讓殘廢向我學習,原來並不是學我的上進之心,而是學我的入世之心。我媽也是如此,夜大的文憑無法讓我去廠裡做一個會計,但至少能讓我娶一個讀中專的姑娘,如果運氣好,說不定能娶到個讀本科的。這也是一種入世精神,可惜我和殘廢都不能體會母親的一番苦心。

當時那種氛圍之下,我想退學是不可能的了,除非抱著讓我媽哭死的決心。這事情不能幹,我有三個舅舅,一起撲上來揍我的話,就算我是土行孫也跑不掉。

九三年,他們說,我和長腳都可能去糖精車間上三班。首先,我們兩個都考上了夜大,這種人天生就應該去上三班造糖精,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令其想死。其次,我是什麼技術都不會,只會擰燈泡,很容易被淘汰;長腳則是他們班組的頭號犧牲品,如果上頭要抽人去造糖精,長腳肯定是第一個被出賣的。

那時候六根給我們出餿主意,要想發達,就去泡廠長的女兒。廠長的女兒是化驗室的,你看見她就會想起我們廠長,兩個長得實在太像。都說女兒像爸爸,但不能像到那種程度,晚上跟她睡在一起,乍一睜眼,還以為是睡她爸爸,這就太恐怖了。這姑娘一如廠長,矮胖,圓臉,戴一副寬邊玳瑁眼鏡。身材臉蛋也就算了,為什麼要跟爸爸戴一樣的眼鏡,那就天知道了。廠裡的工人不正經,說她戴四個胸罩,胸口兩個,臉上兩個。

我們一聽要去泡四個胸罩的姑娘,一起搖頭。六根說,你們別臭美了,這姑娘可高傲呢,見誰都不理的。我們就一起點頭,是的是的,廠長的女兒她當然有理由高傲,而且也應該難看,否則人人都去泡她,她忙得過來嗎?

六根說,聽說秦阿姨正在給四個胸罩的姑娘找物件,把科室裡的未婚男青年翻了個底朝天,其中頗有幾個躍躍欲試的,既然科室青年都不怕死,我們這些做電工管工的就更無所畏懼了。我和長腳猶豫了半天,我說還是讓長腳去泡吧,我名聲太臭了。大家都表示同意。長腳說:“我競爭不過科室青年的。”後來雞頭在長腳後脖子上拍了一巴掌,使之恍然大悟,雞頭說:“你他媽的泡上了她,你不就是科室青年了嗎?”

長腳又說:“那我去泡她,小路怎麼辦呢?”我們幾個一起朝他後脖子拍去:“你他媽的泡上了她,小路還會去上三班嗎?”

工廠裡泡姑娘是花樣百出的,最簡單的辦法是拔氣門芯。我有個姑姑是工人,年輕時候很美,有一天她下班發現腳踏車氣門芯沒了,正在發愁,這時眼前出現了一個濃眉大眼的青工,該青工非常關心地說:“腳踏車壞了?我來修。”然後他就像變戲法一樣變出了一個氣門芯。我姑姑年少無知,三下兩下就愛上了這個助人為樂的青年,後來他就成了我姑父。

還有跑到班組裡去吹牛的。還是我的姑父,到我姑姑班組裡,對著其他人狂吹,說自己會縫紉,會打毛衣,會燒菜。一邊吹牛,一邊用眼風掃我姑姑。我姑姑在旁邊聽著這些,心裡越發傾慕,八十年代會打毛衣的男青年絕對是珍品。後來結了婚才知道,屁,他什麼都不會。我姑姑也是瞎貓拖上死耗子,姑父憑著這手狂吹的絕技,若干年後做上了全廠的黨委書記。

有關糖精廠的化驗室,那裡戒備森嚴,一般人進不去,只有電工可以自由出入。化驗大樓有上百根燈管,幾乎每天都有壞掉的,平時都是攢齊了一起換,遇到電工心情好,也可以去主動跑去換燈管,檢修電路。泡化驗室的姑娘,乃是電工的天職。但是,化驗室對長腳來說是一個無法企及的地方。長腳是管工,化驗室裡有很多燈泡,有很多燒杯,有很多儀表,就是他媽的沒有管道。假如長腳隨隨便便跑進去,可能撞上女化驗員換衣服,那他就慘啦。女化驗員都是穿白大褂的,白大褂下面就是胸罩和褲頭,如果他撞上的不是四個胸罩的姑娘,而是兩個胸罩的老阿姨,一種可能是被送到保衛科,另一種可能是被就地強Jian掉。

後來六根出主意,下次去換燈管,帶上長腳一起去。這個主意雖然很糟糕,但也不失為一個辦法,長腳化裝成電工混水摸魚,我們的任務是掩護他。

那天我們藉口檢修電路,統一換燈管,幾個電工一起跑到化驗室去,順便帶上了長腳。結果,千算萬算,忘記問一聲四個胸罩的姑娘在不在。她那天正好調休。長腳非常沮喪,在化驗室百無聊賴,他就主動爬到桌子上去換日光燈管,不料被電了一下,直接從桌子上滾翻在地。倒黴的長腳被兩個阿姨抱著,阿姨大聲喊他的綽號:“長腳——”我們跑過去看時,長腳腦袋枕在阿姨臂彎裡,好像將死的烈士,另一個阿姨在給他按摩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