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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個工人,考了那麼多證書,而且都是初級的,我也搞不明白他想幹什麼。後來聽說他在考律師證,假如考上了這個證書,想打他就難了,我還是離他遠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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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節:第六章 換燈泡的堂吉訶德(2)

我去電工班報到,引路人是小噘嘴。她把我叫到勞資科,當時我從泵房回來,穿著小半年沒洗的工作服,這衣服已經不是藍綠色了,而是死黑死黑的,去擠公共汽車再好不過,但也可能被人打死。我腰裡綁著一根巴掌寬的工作皮帶,皮帶上掛著各色扳手,左邊是兩個活絡扳手,右邊是四個套筒扳手,屁兜裡插著老虎鉗和螺絲刀,耳朵上夾著一根紅塔山。我渾身散發著工人階級的氣味,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期期艾艾的、神色慌張的學徒工了。

小噘嘴看到我的樣子,很噁心地皺了皺眉頭,說:〃你怎麼搞得跟土匪一樣?〃我說廠裡在大檢修,必須帶齊工具,樣子是野蠻了點,但這表示我在辛勤勞動。她很不滿意地說:〃又不是沒發給你勞保用品,你的工具包呢?〃我說早他孃的爛穿了。

小噘嘴說:〃路小路,想必你也知道了,今天調你去電工班。〃我嘿嘿地笑。她說:〃你爸真行啊,什麼時候把你弄進科室裡來啊?〃我說:〃別取笑我了,坐科室會生痔瘡的。〃

她送我去電工班,路上對我說:〃路小路,你在廠裡的表現很糟糕,本來胡科長要調你去糖精車間上三班的。〃

我說:〃你別相信倒B對我的汙衊,其實我表現很好的,我還救過德卵呢,發了我三十塊錢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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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噘嘴說:〃人不能總是吃老本,你又不是救過廠長,不值得這麼得意。〃

我說:〃你這話有道理,我一定好好改造。〃

小噘嘴說:〃你真貧嘴,你那三十塊錢獎勵還是我給你打的申請呢。〃

我說:〃你把我訓那麼慘,適當的時候也該獎勵獎勵嘛,不能總是給我看棍子,而不給我吃糖。〃

小噘嘴說:〃哎喲,還記恨哪?你對著人家掄銼刀,要不是有你爸爸頂著,早把你發配到糖精車間去了。〃

我嘆了口氣,我向她詳細解釋了銼刀的作用,銼刀是沒有刀刃的,銼刀也也沒有刀尖,銼刀的作用面是在兩側,難道我用銼刀把倒B銼死?這倒很新鮮,從來沒聽說過。我本人就是那把無害的銼刀,揚來揚去,最後還是得去面對鐵坨子,別無選擇。小噘嘴說:〃噢,原來銼刀是這個樣子的。那你也不能掄銼刀啊。〃我心想,你這個五穀不分的小白痴。

小噘嘴送我去電工班,我一直很感激她。其實電工班的人都認識我,一起打牌,一起抽菸,但小噘嘴帶我進去,顯得我面子很大。後來才知道,她其實是去看另外一個人的。

現在讓我回憶電工班,我會說,首先,它就像個鴉片館,其次,它還是像個鴉片館。與鉗工班的四處漏風正相反,電工班是一個水泥房子,造得跟碉堡一樣,一扇小門進去,繞過一條走廊,再往裡走是一個拱形的門洞,有點像阿拉伯宮殿的造型。這房子連一扇窗都沒有,黑咕隆咚,亮著幾盞小燈。幾張年久發黑的辦公桌,桌子後面不是椅子,而是躺椅,電工們全都橫在躺椅上抽菸。由於沒有窗,也不通風,整個房間煙霧不散,就像個鴉片館。以前我不太愛來這裡,嫌空氣質量太差,時間久了會得肺癌。可我既然做了電工,也就只能忍受這種惡劣的環境了。

我在電工班唯一的工作就是到處給人換燈泡。電工得會修馬達、會修觸報器、會安裝低壓電路、會爬電線杆……這些都很複雜,所有技術性的工作與我完全無關,我根本沒學過。師傅們說,不著急,慢慢學,先去換燈泡吧。

老牛逼曾經對我下過結論,說我沒有機械天賦,修不了水泵,所以只能把水泵都報廢掉。這麼幹其實很罪過,很多水泵就這麼白白地被送進了廢品倉庫,假如我乾的不是鉗工,而是醫生,那火葬場的人肯定得忙死。推己及人,推水泵及自己,我應該感到慚愧。但是,做電工就不會有任何負罪感了,燈泡壞掉是修不好的,沒有人會修電燈泡,如果你能找到一個會修燈泡的人,他一定是個比愛迪生更偉大的天才,因為愛迪生髮明燈泡的時候就沒打算讓人去修它。我只需要把壞燈泡擰下來,扔進垃圾桶,再擰上去一個好燈泡就可以了。從卡路里的角度來說,這是一個比鉗工輕鬆一百倍的工作。唯一的缺憾是,水泵不太容易壞,而燈泡經常出問題,並且,全廠有幾千個燈泡,一天換上二三十個燈泡乃是家常便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