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冷哼,就如同一盆冰水澆在了崔興國的頭上。不僅將他的囂張氣焰澆了下去,更是讓他心底突然生出了一股寒意。
作為一個自詡為社會人的人,做買賣或者搞技術他或許不行。但是拉關係、看臉色、聽話音對他來說,卻幾乎已經是一種本能。
這種本能發揮的作用,就是讓崔興國輕而易舉的感受到,這一聲冷哼背後帶來的威壓。
這是一種淡淡的、矜持的不滿,充滿了居高臨下的意味。當高位者對小人物冒犯懶得計較的時候,不自覺的就會發出這種聲音來表示不滿。
總之,以崔興國的經驗和不低的情商來說——服務員肯定是不會發出這種聲音的。
“茗市長,這位就是我們泛翰集團的周總了。”
崔興國揉了揉眼睛,暫時還沒有恢復視力。但他還是聽了出來,現在說話的這個人是誰。之前的幾次接觸,他早就已經把司谷新的聲音記住了,但他說的這個茗市長是誰?哪個地方的市長,是姓茗的呢?
隨著鼻子上的痠麻感覺退去,崔興國漿糊一樣的腦袋總算恢復了一些思考的能力。姓茗的市長,這很耳熟啊,啊!
他心裡驚叫一聲,暗罵自己簡直愚蠢到家——繡西市的市長茗夜雨,可不就是姓茗嗎!
茗市長是繡西市升級之後的第二任市長,如今不過四十來歲的年紀。從繡西市最大的國企渤海重工的廠長位置上,直接一步登上了市長寶座。雖然只不過才上任一年多,但在繡西市裡的根基卻深厚的很。
自己敢在他面前罵人,就算罵的不是他,恐怕下場也好不了多少。
這時崔興國的眼睛總算能看到東西了,抬眼看去門口站著的,可不就是經常能在電視裡見到的茗夜雨、茗市長嗎?
那身筆挺合體的條紋西裝,和口-口同樣款式的玳瑁眼鏡,繫到咯吱窩的泛黃老牛皮褲帶……
沒錯。這不是繡西市的市長,還有哪個是?一想到自己竟然罵了市長,崔興國就覺得自己的腿有點軟。吃關係飯的,分外能夠認識到體制森嚴的可怕。不管是自己嚇自己也好。還是對規則和人情世態瞭解的深也好,總之他的腦海裡僅僅只剩下了一句話。
完了!
然而崔興國腦海裡閃過了這麼多心思,時間卻沒有過去多少。
茗市長進門之後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而是直直的向著周碩走了過去。
“周總你好!早就聽說繡城市出了一個泛翰集團。”茗夜雨看起來精神抖擻、興致盎然,竟然主動伸出雙手去握住周碩激動的說道:“沒想到啊、沒想到,今天終於見到周總了!果然是一表人才,一時俊彥,一身是膽啊!”
得,茗夜雨激動的這時候甚至連話都說不會了。可見在他心中,對周碩是如何的高看一眼。
“茗市長太客氣了。這麼說我、我可要不好意思了!”周碩握著他的手,用力的晃了兩下,倆人對視一眼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茗市長,您請坐。”司谷新臨時客串起服務員的角色來,為茗夜雨拉開了座位。順便從一旁拿過一套新的餐具來。
“哦,小谷啊,你也別忙了。”茗市長顯然是對司谷新也愛屋及烏起來,拽著他把他按到了自己旁邊的座位上。然後笑呵呵的向呆愣在一旁的崔興國招了招手,和藹的說道:“這個,小同志啊,你去再拿兩雙碗筷來。哦。對了,再拿一瓶好酒來,就要道光二十五!”
“我?”崔興國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表情很是詫異。
“啊,快去、快去!”茗市長見崔興國竟然沒動地方,顯得很是不滿意的說道:“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周總千萬別介意,我們繡西像這樣不開眼的可不多……”
崔興國心裡“臥槽”一聲,紅著臉灰溜溜的就跑出去了。
他開始還以為是茗夜雨把自己當成了服務生,這才吩咐他去張羅這些事情。人家堂堂地市市長,哪有那麼笨?就像那最後一句話說的。那是當眾在罵他崔興國不長眼啊!
這是什麼意思?沒聽過這麼一句話麼,叫做不打饞、不打懶,就打不長眼!他崔興國要是再沒眼力價,呵呵,市長的大板子可就要打下來了。
當崔興國小媳婦似的提溜著一瓶上好的道光二十五,施施然回到包間的時候,茗夜雨已經和周碩拉開架勢擺交情了。
繡西雖然七年前就升級了地級市,但多少是託了核潛艇製造基地的福。全市gdp不是省裡倒數第一、就是倒數第二,畢竟是縣級市的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