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慰道:“恩人不必客氣,既然來了我家,就要把它當成自己的家。我很想知道,這些年來,恩人過得怎麼樣?我也曾經派人去找過恩人,不料聽說恩人去……”我說到這裡,才發現說漏了嘴,難道我能說他嘯聚山林造反去了嗎?
他遲疑了半晌沒有說話,突然像下了決心似的,道:“不瞞萭兄說,自從那次一別,我因為一點小事,得罪了鐵官作室的小吏,遭到他謾罵侮辱,一時不忿將他失手殺了。”
萭欣“啊”了一聲,顯得有些驚惶。呂仲望了她一眼,道:“大丈夫敢做敢承認,反正不會連累你們。再說我是聽說新皇帝即位,大赦天下,才敢出來的。即便我現在出去,也可以名正言順地去縣廷重新書寫名數 ,所以你們放心,你們絕不會有收留罪犯的嫌疑。”
我忙道:“恩人多心了,舍妹一向膽小,突然聽到恩人的話未免驚訝。其實恩人失手殺人,也是無心之失,我們都很同情。再說即使恩人犯了死罪,我就算散盡家產,也絕對不會出賣恩人,這點恩人大可放心。”
呂仲點了點頭:“萭兄,我相信你。我當初救你,就看出兄並不是凡人,我這個人雖然粗鄙,也不識字,但是相人卻有一套。凡是我親眼相過並認可的人,就一定錯不了,我以西王母的名義保證。”
一會兒,家廚把一隻熱騰騰的烤全羊送了上來,呂仲的眼光又不由自主地被它牽引了過去。我笑了笑,道:“請恩人嚐嚐關中烤羊的味道,和你們關東相比如何?”
家僕給他遞過刀匕,呂仲接過,也不客氣,一刀切下一隻後腿,就往嘴裡送去。
這一頓酒不知喝了多長時間,只看見天色漸漸暗了。我命令家僕把呂仲帶去洗沐,換新衣服,讓他好好休息。他也醉眼惺忪,兩臂被家僕抬著出去了,肚子撐得連話也不願說,只用目光向我告別。
第34節:萭章(11)
十一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我閉門謝客,天天和呂仲在家花天酒地,經過我一段時間的美食侍侯,原本困頓的呂仲逐漸精神健旺,恢復了元氣。有一天,我竟然注意到他對我家的幾個婢女投去異樣的眼光,我懷疑他開始想女人了。這也難怪,食色性也,兩者本來就像同產兄弟。既然衣食無憂,情慾按捺不住跳出來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於是在這天晚上,我悄悄把一個稍有姿色的婢女叫到我的房間裡,命令她去給呂仲陪寢。那婢女開始以為我對她有意思,滿面喜色,含羞斂眉地跪在床前,及至聽到我的命令,大驚失色,當即把頭伏在地上,連連哀求,希望我不要這麼殘忍。
我有些惱怒了,問道:“呂仲是我的恩人,你去給他陪寢,只要好好侍侯,也許他將來就娶你為妻也未可知。我不妨告訴你,我很快會把自己家產的一半分贈給他,如果你做了他的妻子,馬上就成為富甲一方的主母了。對你來說,難道這不算喜從天降嗎?”
那婢女哭了:“雖然如此,只怨婢子命薄,不配享受這樣的富貴,求主君好歹把這件美事讓給別的姊妹罷。”
雖然是一家之主,然而多年來,我對家僕婢女都抱著寬厚的態度,所以他們有時也會對我的命令討價還價,一般只要不太過分,我都一笑置之。現在這位婢女顯然就是這樣,這都是我平時治家不嚴的後果,霎時間我想大發脾氣,強令她去陪寢,但是看她哭得梨花帶雨,實在楚楚可憐,又有些不忍心。我嘆了一口氣,道:“難道呂兄就這麼怕人麼?他又不是鬼。”
“呂公誠然不是鬼……可是……婢子私下以……為,鬼到底……可能是……假的,而……他……是實實在在的。”她仍舊哭泣道,語句也不連貫。
我皺了皺眉頭,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好吧,下去下去,你這人果然沒福。”
她馬上爬起來,抬起袖子橫七豎八地擦擦眼淚,千恩萬謝地走了。
我一個人焦躁地在屋裡來回走動,心下思忖,家裡其他的婢女都長得很一般,拿不出手。不如明天一早去旗亭市場看看,碰上運氣好,或許可以花重金買到兩個有點姿色的,到時再送給呂仲不遲。我這樣想著,又回到堂上,呂仲正在那裡撫弄我的長劍,看見我,又把長劍放下,神色有些靦腆地說:“萭兄,回來啦。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我好像聽見有哭聲。”
我強笑道:“沒什麼,有個婢女不聽話,我訓斥了幾句,把她訓哭了。”
呂仲“哦”了一聲,道:“萭兄果然是個好人,家裡的婢僕竟然臉皮薄得像竹膜,罵得兩句就流麻油,可見她們平時都很自覺啊。”
我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