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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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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新年過得真不快樂,不能喝酒食肉,不能吹竹唱曲,整個長安都籠罩在一片肅殺的氣氛中。直到新年的第四天,大行皇帝下葬杜陵,我們終於如釋重負,相繼撤掉了門楣上雪白的喪布。新皇帝旋即下詔大赦天下,這於我更是一個美妙的訊息,因為從今天開始,我過去做的一些違背律令的事算一筆勾銷了,我放過貸、打過人,雖然做那些我並不樂意。可是不做,別人就要給我放貸、打我。我有得選擇嗎?

接下來的日子我幾乎足不出戶,天天殺雞宰羊,在家裡享受新年中被耽誤的喜樂,不覺日子就飛快地過去了。新春的寒氣還非常凝重的時候,我家院子裡的梅花也已經盛開,這勾起了我賞花的興致,於是命令擺下酒席,把妹妹請來一起飲酒。整個冬天妹妹仍舊悶悶不樂,我希望能好好勸勸她,讓她在即將到來的春天能夠出外踏青,從此把心中的往事隨著舊歲一起告別。

妹妹今天的興致還好,我告訴她我的左手手掌有點僵硬,可能以前的某次舊傷隨著年齡的老大將要發作,她顯得挺擔心,所以一直細心地勸告我該怎麼將養自己,並且勸告我一定要娶個妻子,生一大堆孩子,別將來讓祖宗不得血食。是的,她說得有道理。我之所以一直不娶妻的緣故在於首先我心中一直抹不去那個賣缶人家的女子;二則覺得自己雖然富足,但究竟不算什麼正道,如果娶妻生子,萬一將來遭到災難,豈不害人?

往常這種想法,我總是說不出口,今天趁著我們兄妹倆闡發胸臆,我毫無顧忌地講了,沒想到她竟然說很能理解。我很高興,聊興越來越濃,酒意正酣的時候,我似乎聽見外面有吵嚷的聲音,甚為聒耳,我有點煩躁了,於是命令身邊的家僕:“出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一會兒家僕來報:“沒什麼事,只是外面有一位客人求見。

又是客人,但願別是田聽天之流罷。我想。

“名刺呢?”我吐了一口酒氣,在寒氣中像炊煙一樣。我想,如果這位客人是好朋友,那也很巧,一起賞雪觀梅也許不錯。今天我很興奮,如果能碰到一位知心好友一起加入暢談,可能更加開心。

“他沒有名刺。”家僕答道,“所以二牛、小黑才不讓他進來。”

我不高興地打斷他:“來投奔我萭章的客人怎麼能隨便攔阻,名刺有沒有都無所謂,趕快請他上樓來,我要和他一起飲酒烤火賞梅。”

我話音剛落,家僕竟然掩嘴葫蘆而笑。我有些不高興了:“大膽,你是笑我故作風雅嗎?”說著我一掌拍在案几上,酒爵跳了起來。

家僕趕忙伏席道:“主君恕罪,小人怎敢笑話主君,況且主君一向就是個風雅之人,怎麼賞梅都不過分。小人笑的是,門外這位客人長得實在……”說到這裡,他遲疑了起來。

“吞吞吐吐幹什麼,快說。”我不耐煩了。

“小人不敢說。”他再次叩頭。

我說:“為什麼?”

“因為小人擔心主君又要責罵小人,小人並不想對客人不敬,只是這位客人,小人覺得他實在不配和主君結交。”他假裝戰戰兢兢地說,其實我對待家僕一向溫言悅色,他沒理由怕我。

“不要緊。”我道,“儘管說罷,我不怪罪你。”

家僕道:“他長得面色黧黑,臉皮像柚子皮似的,疙疙瘩瘩,好像城東的鐵匠秦大力。另外,他那一嘴牙齒實在恐怖,小人認為,他可能在嘴裡養了好多蟲子,專門用來幫他清除食物殘渣的,可是那些蟲子畫蛇添足,連他的牙齒也一起蛀得七零八落。”

我頓時心裡怦怦直跳,天哪!是他,雖然這家僕極力用取笑的言辭來形容,卻正好讓我肯定了到底是誰來了,我大聲道:“你這該死的東西,竟敢這麼刻薄。快給我把這位客人請進來,我知道他是誰,他的確是我的好友。”

家僕見我真的著急了,也有點驚惶:“天,真的啊。那麼小人請求主君千萬不要把小人的話告訴他,小人罪該萬死。”

“好了,你快去。我要進去換件衣服。”

這位客人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叫呂仲,是我當年出關買雞時碰到的好友。那時我第一次出關,人生地不熟,路過太原時,一夥無賴少年將我圍堵在小巷裡,七八張弓弩挽滿了對準我,我不但差點血本無歸,只怕連命也保不住。幸好這位呂仲和一幫鐵官刑徒路過,人人都扛著剛鑄造好的閃亮兵器,喝散那幫無賴,我才僥倖得救。當時我對他千恩萬謝,他毫不據功,還請我喝了數升酒,並親自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