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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坐著,一個坐在低低的搖椅裡;另一個坐在一條更矮的凳子上。兩人都穿戴了黑紗和毛葛的重喪服,暗沉沉的服飾格外烘托出她們白皙的脖子和麵孔。一隻大獵狗把它巨大無比的頭靠在一個姑娘膝頭,——另一個姑娘的膝頭則偎著一隻黑貓。

這個簡陋的廚房裡居然待著這樣兩個人,真是奇怪。她們會是誰呢,不可能是桌子旁邊那個長者的女兒,因為她顯得很土,而她們卻完全是高雅而有教養。我沒有在別處看到過這樣的面容,然而我盯著她們看時,卻似乎覺得熟悉每一個面部特徵。她們說不上漂亮一—過份蒼白嚴肅了些,夠不上這個詞。兩人都低頭看書,顯得若有所思,甚至還有些嚴厲。她們之間的架子上放著第二根蠟燭,和兩大卷書,兩人不時地翻閱著,似乎還在與手中的小書作比較,像是在查閱詞典,翻譯什麼一樣。這一幕靜得彷彿所有的人都成了影子,生了火的房間活像一幅畫。這兒那麼靜謐,我能聽到煤渣從爐柵上落下的聲音,昏暗的角落時鐘的嘀嗒聲,我甚至想象我能分辨出那女人嚓嚓嚓嚓的編織聲,因而當一個嗓音終於打破奇怪的寧靜時,我足以聽得分明。

“聽著,黛安娜,”兩位專心致志的學生中的一位說,“費朗茨和老丹尼爾在一起過夜。費朗茨正說起一個夢,這個夢把他給嚇醒——聽著!”她聲音放得很低,讀了什麼東西,我連一個字也沒聽懂,因為這是一種完全陌生的語言——既不是法文,也不是拉丁。至於是希臘文還是德文,我無法判斷。

“那說得很有力,”她唸完後說,“我很欣賞。”另一位抬頭聽著她妹妹的站娘,一面凝視爐火,一面重複了剛才讀過的一行。後來,我知道了那種語言和那本書,所以我要在這裡加以引用,儘管我當初聽來,彷彿是敲在銅器上的響聲一—不傳達任何意義:

“Da trat hervor Einer,anzusehn wie die Sternen Nacht”“妙!妙!”她大嚷著,烏黑深沉的眼睛閃著光芒。“你面前恰好站了一位模糊而偉大的天使!這一行勝過一百頁浮華的文章。‘Ich wage die Gedanken in der Schale meines Zornes unddie Werke mit dem Gewichte meines Grimms’我喜歡它!”

兩人沉默了,

“有哪個國家的人是那麼說話的?”那老婦人停下手頭的編織、抬起頭來問。

“有的、漢娜一—一個比英國要大得多的國家、那裡的人就只這麼說。”

“噢,說真的,我不知道他們彼此怎麼能明白,要是你們誰上那兒去,我想你們能懂他說的話吧?”

“他們說的我們很可能只懂—些,不是全部都懂——因為我們不像你想象的那麼聰明,漢娜,我們不會說德語,而且不借助詞典還讀不懂。”

“那這對你們有什麼用?”

“某一天我們想教德語——或者像他們說的,至少教基礎,然後我們會比現在賺更多的錢,”

“很可能的,不過今晚你們讀得夠多了。該停止了。”

“我想是夠多了,至少我倦了,瑪麗,你呢?”

“累極了,那麼孜孜不倦學一門語言,沒有老師,只靠一部詞典,畢竟是吃力的。”

“是呀,尤其是像德語這樣艱澀而出色的語言。不知道聖。約翰什麼時候會回家來。”

“現在肯定不會太久了,才十點呢(她從腰帶裡掏出一隻小小的金錶來,看了一眼)”。“雨下得很大,漢娜。請你看一下客廳裡的火爐好嗎?”

那婦人站起來,開了門。從門外望進去,我依稀看到了一條過道。不一會我聽她在內間撥著火,她馬上又返回了。

“呵,孩子們!”她說,“這會兒進那邊的房間真讓我難受。椅子空空的,都靠後擺在角落裡,看上去很冷清。”

她用圍裙揩了揩眼睛,兩位神情嚴肅的姑娘這時也顯得很關心。

“不過他在一個更好的地方了,”漢娜繼續說:“我們不該再盼他在這裡。而且,誰也不會比他死得更安詳了。”

“你說他從沒提起過我們?”一位小姐問。

“他來不及提了,孩子,他一下子就去了——你們的父親。像前一天一樣,他一直有點痛,但不嚴重。聖·約翰先生問他,是否要派人去叫你們兩個中的一個回來,他還笑他呢。第二天他的頭開始有點沉重——那是兩週以前——他睡過去了,再也沒有醒來。你們兄弟進房間發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