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他關上門，走到編委會辦公室，說了聲“我到部裡去開會”，飛快下樓，駕車往宣傳部駛去。宣傳部在市委大院的4號樓，他進院子的時候，恰好見羅瑞的車從市委大院出來，他見了羅瑞的車，右指令碼能地踩上剎車減速。他本以為羅瑞會減速，打個招呼，這樣他順便問羅瑞去哪個部門，找哪個領導彙報工作，結果羅瑞彷彿沒有看見他的車，出了市委大院之後，迅速匯入了車流。

在吳過眼裡，羅瑞讓人看不懂，他不苟言笑，深藏不露，像一匹潛伏的狼，吳過想起最近報社內部流傳的一個“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的故事。說廣東人如果想要騙你錢，一開始就騙，中途不會再有什麼變化，一個杯子原本是五塊錢，但廣東人一開始想騙你就賣十塊錢；但湖北人是一開始用八塊錢賣你，讓你覺得比較便宜而與他成交，然後中途趁你不注意時搞點小動作，換一個只值4塊錢的破杯子給你。。　最好的txt下載網

“內奸”（3）

這就是“九頭鳥”，這種小動作讓吳過對羅瑞不齒，但又覺得羅瑞人難纏、奸詐，卻又不得不與他打交道。恰好吳過是廣東湛江人，報社流傳的這個故事好像是有意影射吳過與羅瑞的關係的，所以吳過處處防著羅瑞。他猜羅瑞一定是為宣傳部長的事去找哪個領導活動了，想到這裡，吳過有些惱火，對羅瑞的憎惡油然而生。

吳過用舌舔了舔唇，發現有股熱熱的東西從嘴唇面板往外冒，用牙齒一碰，又覺得疼。原來這幾天一連串不好解決的事與“內奸事件”匯合到一起後，內火攻心，性子顯得急躁，幾年都不長的痘痘從左側嘴巴旁長出來了，這都是“《內參》事件”帶來的“副產品”。儘管羅瑞有錢，卻摳門得讓吳過從心底瞧不起他，但又像他嘴角冒出的痘痘一樣，吳過不得不去面對。

敲門進胡一鬆的辦公室之後，他恰好見胡一鬆把一個竹筒狀的東西往抽屜裡放，就問了一句，“是什麼特產，見了我就往抽屜裡放？”胡部長就把竹筒拿出來說：“部裡有老家是湖南懷化的同事，說那邊還有個茶馬古道，盛產黑茶，回去一趟，非得帶點特產來孝敬我。”

吳過看著“黑茶”說：“怎麼看起來像普洱呀！”胡部長也不馬上回答。“黑茶”用竹筒裝著，茶葉裡面還壓了一些金銀花進去，對調整血壓血糖有好處呢，說著按了一下電話內線的鍵，讓辦公室的人拿個紙杯過來，用一個錐狀物撬了些“茶餅”到紙杯中：“我這沒有專門的沏茶工具，用紙杯將就一下吧。”

他們邊喝邊聊，吳過列舉了羅瑞是“內奸”的十種理由，他請胡部長回憶那天羅瑞過來和他敬酒的情景，說完這些，他嘴角的痘痘彷彿消解了，或許是“黑茶”的功能？如果胡部長在常委會上將“《內參》事件”講出來，不僅羅瑞宣傳部長的位置不予考慮，他這個“副總編輯”可能也該挪挪位了。

跟胡一鬆彙報完，吳過順便總結了一些管理《內參》事件的經驗，他把肖蓉講的危機公關的事說了。

胡一鬆說：“輿論監督管理光靠宣傳部不行，還要發動群眾參與。”

這次吳過從市委宣傳部出來，如釋重負，彷彿已經坐上宣傳部長的位置。“內奸”的另一個懷疑物件是梁愛國，他當天乘吳過的車到過洋河大酒店。雖然沒有充分的證據，本著“錯殺一千，不放一個”的指導思想，吳過決定將梁愛國的事交給文功名去辦。

給文功名打好電話，吳過的車已進地庫，泊好車，上了辦公大樓，他沒有去自己辦公室，徑直上夜班編輯部，一進去就逮著梁愛國的腳擱在工作臺上；梁愛國發現吳過進來時，想收回腳已經晚了。

“小梁　，”吳過客氣地喊了一聲，沒有批評梁愛國，見裡面沒其他人，就像兄長一樣問道，“不要有情緒，到哪裡工作都一樣，這段時間看你在夜班編輯室工作得非常好，也算報社給你的一次磨鍊的機會吧，滿兩年後我把你調回來。當初調你當夜班編輯，是羅總的意思，既然羅總已經提出，我也要尊重一下羅總的意見。”他把責任推給羅瑞。

梁愛國把腳收回來，說了聲“謝謝”。洋河大酒店跟蹤之後，他已經領教過吳過的陰險與狡詐，吳過的安排用意非常明顯，剝奪他的“話語權”。現在他不好直接與他頂，就說了聲“服從領導安排”。

梁愛國沒想到的是，要做一個有良知的記者還必須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那麼多“言不由衷的人”為什麼總處在甲方的位置對乙方指手畫腳？如果要做一個有良知的記者，是不是必須要從言不由衷開始呢？梁愛國對自己選擇的職業開始困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