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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審嬌娘

:“田氏稱你瞧見她殺了田文錦,可有此事?”

張媽垂下頭,啞聲道:“確有此事。”

“她怎麼殺的?”

張媽顫顫巍巍抬起頭,瞥了眼旁邊跪著的田樂婉,立即低頭,道:“初八那日,大爺上門,我家娘子命丫鬟備果子酒菜,老奴在門外伺候,席上斟酒的是丫鬟。那夜二爺有些發熱,二夫人便守在二爺身邊照料。”

許璋與周平章悄聲解釋道:“這二夫人,便是田縣丞留下的寡妾,二爺便是她生的庶子,尚未成年,名喚作田文宇。”

周平章點點頭,又聽那老嫗道:“大爺吃酒,家中無人作陪,我家娘子便以持兄妹禮,隔簾勸酒。沒成想吃不到一炷香功夫,大爺在裡頭髮了火,將丫鬟轟了出來。老奴想進去照應,娘子卻道無事,她自有道理。老奴便仍舊守在門外,又過一會,聽得屋裡傳來爭執聲,兼之摔東西聲,老奴心中惴惴不安,不知當進還是不進。心裡還沒個主意,就聽見大爺一聲慘叫,老奴這回顧不得許多,忙進了屋子,只見大爺倒地不起,腰子處被血流汩汩,我家娘子,手持匕首,站在一旁……”

周平章冷冷問道:“也即是說,你並未親見田娘子如何殺人?”

張媽吃了一驚,立即叩首道:“老奴所言句句屬實,老奴進去時房中並無他人,只我家娘子一個……”

周平章並不說話,只是冷冷看著堂下這主僕二人。他畢竟審案多年,氣勢十足,端坐高堂一言不發,也能令人犯心生畏懼。不出片刻,那老嫗已微微發抖,目光惶惑,田娘子縱使面上一派平靜,跪著時卻忍不住悄悄挪動了下身子。

周平章突然一拍驚堂木,嚇得二人悚然一驚,他大喝一聲:“大膽刁奴,滿嘴胡沁,上得公堂尚敢存僥倖之心,欺上瞞下,罪不可恕!來人,給本官先打上十板子!”

底下衙役一哄而上,不由分說將人拖到一旁,啪啪開打,那老嫗被打得慘呼連連,田娘子煞白了臉色,尖聲道:“大人,大人且慢用刑,大人屈打成招,又怎令人心服?”

她倉促之下措辭不當,連許璋都看不下去,喝道:“放肆!你二人此刻已然招了,何來屈打?那老嫗證詞漏洞百出,藐視公堂,視朝廷律法為無物,有何打不得?!”

那邊慘叫聲已然短了下去,顯見是打得狠了。田樂婉臉色愈發蒼白,再也無法維持平板無波的表情,眼眸頃刻間蒙上淚霧,又焦急又無法可想,顫抖著嘴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田氏女,你道本提刑打不得那刁奴,本官便與你分辨一二。”周平章緩和了口吻,道,“她賣入你家為僕進三十載,其間侍奉田家三代,在你家中,定非一般的老媽子。田文錦至你家中吃酒,豈有由在室女作陪,她做老僕的卻侍立門外的道理?你若要強辯此乃出自你之吩咐,則此僕愚忠有餘,見識卻不夠,本官替你教訓她為僕之道也是應當。她聲稱聽得你與田文錦發生齟齬,卻不及時出面維護自家娘子,反倒龜縮其外,待你殺人了再入內,這等僕婦還能在主家呆三十年而不被賣,實屬罕見。她一個自幼服侍你長大的僕婦,見你手持匕首,田文錦倒地不起,不替你著想,反由此一口咬定田文錦乃你所殺,甚至上公堂指認自家娘子,這等行徑已不是不忠,乃是刻毒。本官只奇怪,她一家的生殺大權俱在主家手中,指認你弒親,與她有何好處,她就不怕麼?”

他這邊說完,那邊張媽行刑已畢,拖上來時腿臀處盡是血跡斑斑,田樂婉一見,眼淚便再也忍不住,欲爬過去,卻猛然想起這是公堂,又不敢挪動半點。

周平章別過視線,淡淡道:“張氏,你可想說實話了?”

張媽顫抖著抬起頭,一臉都是汗與淚,她抖著嘴唇,看了眼一旁的田樂婉,咬牙道:“大人,我招。”

田樂婉睜大眼,卻聽張媽道:“大爺並非我家娘子所殺。”

周平章挑了挑眉毛,問:“那是誰殺的?”

張媽盯著地下,忽而搖搖頭,嘆了口氣,道:“是老奴一人所為,與我家娘子全無半點干係。”

“不,”田樂婉立即搖頭道,“是我持的匕首……”

“可握著您的手把它捅入大爺腰腹的,是我。”張媽啞聲道,“娘子,莫要再替我遮掩了,老奴在田家三十載,一身皆是先夫人所賜,能替你殺了大爺,老奴死而無憾……”

“你是不是死而無憾,還待本官來斷。”周平章與許璋對望一眼,道:“好似天色已晚,腹中飢餓,許大人,不若今日先審到此,明日再繼續如何?”

許璋微微一詫異,隨即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