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6部分

文說怪話嗎?看來,一個人要時刻不移地遵守臣道,也屬不易啊!他決意不再孟浪行事了。

但是,這兩個月來,隨著“均輸法”、“青苗法”的推行,隨著京外各種訊息的傳入,一股翻騰不羈的思潮澎湃起來,衝擊著他心底自束自抑的閘門。沉默呢?諫奏呢?沉默是屬守臣道,還是諫奏是屬守臣道?痛苦的而強烈的責任心日夜不息地受著煎熬。

清晨的北風十分硬冷,司馬光稀疏的鬍鬚和長長的眉毛上已因呼吸凝了一層白色,曲折幽徑上的薄霜也已被他的腳步踏得紛亂。他仍在徘徊,仍在苦苦思索著攸關家室性命和個人晚節的進退取捨。

“歷史上英明的帝王都有兩隻耳朵啊。一隻耳朵聽順耳之言,以確立其自信;一隻耳朵聽逆耳之語,以匡正其缺失。在兩種聲音的雜錯之中,放舟行船以達朝政清明。唐太宗、宋太祖就是這樣的明君啊!

“歷史上更為英明的帝王,除有兩隻耳朵外,還有兩隻有力的手。一隻手指揮親信臣子,按照自己的韜略劈荊斬棘;一隻手借重反對者的力量,保持頭腦的清醒。化抗力為合力,以建立轟轟烈烈的業績。秦皇漢武就是這樣的霸主啊!

“可如今呢?朝廷只有一種聲音了,單調、重複,聲高而空洞,除了‘變法易俗’,就是‘英明天縱’。王安石實際已居宰輔之位,呂惠卿成了崇政殿說書,曾布進了翰林學士院,連乍進京都的謝景溫也進了御史臺。皇上年輕而耳軟,能經得起這不絕於耳的頌歌而不迷亂嗎?西漢平帝不就是在一片頌揚聲中被王莽毒死而失掉江山的嗎?

“被逐出京都的御史、諫官有幾個是擾亂朝政的‘四凶’?知諫院、御史中丞呂誨,激烈偏頗,言過其實,彈劾介甫的‘十項罪名’,似是而非,而且誅語如刀,是過份了,貶以罪責,尚可理喻。御史、諫官劉琦、錢(豈頁)等人,雖哄而起之,其風不可長,但所諫朝政之弊,皆論之有據,即或淪於‘求全責備’,亦不足以逐出京都。更為甚者,範純仁何罪?蘇子由何罪?範純仁所諫,語不及‘變法’,言不及執政,僅以知諫院之職,對如此大量地貶逐御史、諫官不示苟同,也被逐出。這個四十二歲、一代名相范仲淹的兒子,真的如其父所語,‘先天下之憂而憂’了。若不是皇上感念范仲淹之功,也許要一直貶到嶺南海島。蘇子由,‘制置三司條例司’中人,在那圈子裡,如果不是因為意見相左而遭嫌,便是因為那篇離奇的《辨姦論》而獲罪了。前者是操權者心胸狹窄的荒唐,後者則是弄權者疑神疑鬼的荒誕。‘水清無魚’,難道朝廷真的要成為一副嘴臉、一個腔調、一種聲音、一同思想的仙境?可普天之下能歸於這樣一個‘一’嗎?神仙也做不到啊!

“為臣者不為主憂,不誠也;憂而不語,不忠也。年輕的皇上啊,臣憂心如焚,不能不逆鱗而語了!”

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右諫議大夫司馬光決定向皇帝趙頊進諫了。

因他不善於言詞,又怕皇上不能耐心地聽完諫奏,便決定上呈奏表。

司馬光轉身大步走進書局,坐在桌案前。兒子司馬康捧上一杯熱茶,他呷了一口,便立即展紙提筆。

正要書寫,助手劉攽、劉恕走進書局,帶來了一個司馬光最需要而又不願聽聞的重要訊息。

劉攽和劉恕都是昨天返回京都的。

劉攽從江西新餘老家歸來,往返皆乘舟船,對漕運“均輸法”的實施作了一些實地調查。劉恕是乘車馬去翁源縣的,經京東路南下,往返皆宿食於農村,對“青苗法”在京東、淮南地區的推行情況有所見聞。他倆都是以史家的目光觀察事物,而且都把目光更多地放在“吏治”這個環節上,因而得出的結論是深刻的,但也是偏頗的。劉攽認為:為推行“均輸法”而在各地各埠“設定機構”、“增加官吏”、“厚其廩祿”、“重設賞銀”,不僅使當朝“三患”之一“冗官”沒有減少,而且是“冗官更冗”了。並且這種冗官肥吏之策所耗用之經費,已超過了“均輸法”從富商大賈手中所奪得“均輸之利”。劉攽吁嘆:官吏中已興起的“損公肥私”之風將“禍國害民”。有些地方官吏,素質低劣,以利為取,無利不為,曾使南地香蕉、荔枝、桔子等利薄而易腐之物,堆積果園、碼頭,滯運滯銷,傷民害財。他還透露:“均輸法”在一些地方已經變形,其權柄暗裡轉於富商大賈之手,官吏掛名取利,只是山高水長,下層官吏匿而不報,朝廷無從知曉罷了。劉恕也在“吏治”上大發議論。他說“制置三司條例司”派往各地監督推行“青苗法”的“欽差大臣”,“一旦得志,威福便行”,“驅迫郵傳,折辱守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