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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蕩’,又將如何?蘇公是聰明人,就不能想個變通的辦法嗎?”

蘇軾搓手思索起來。

小和尚思聰走近蘇軾:“我佛也是人啊!山門之內,除了晨鐘聲、暮鼓聲、擊磬聲、誦經聲,就是一團寂靜了……”

蘇軾拊掌高呼:“妙極!思聰啊思聰,你真的成了大佛了!琴操、鄭容、高瑩,用你們的歌聲、琴聲叩開這高大厚實的山門吧。”

琴操等旋即通悟,撫琴彈唱起來:師唱誰家曲,宗風嗣阿誰?借君拍板與門槌,我也逢場作戲莫相疑。

溪女方偷眼,山僧莫皺眉;卻愁彌勒下生遲,不見阿婆三五少年時。

突然,山門內一曲渾厚的歌聲和起:解舞清平樂,如今說向誰?紅爐片雪上鉗槌,打就金毛獅子也堪疑。

木女明開眼,泥人暗皺眉;蟠桃已是著花遲,不向春風一笑待何時?

歌聲中,山門徐徐開啟,無知和尚歌唱走出,仲殊和尚恭隨其後。此刻的無知和尚,身披袈裟,手數佛珠,瀟灑飄逸,笑容可掬:“蘇子瞻,這次交易你又佔便宜了。”

蘇軾執禮:“阿彌陀佛。無知大師終於露出了真容,一副渾厚的嗓音,足以與杭州名妓琴操匹敵了。”

無知和尚縱聲大笑:“請進山門!”

山門之內,松林托起的雲靄,翠竹溢位的秀雅,佛堂呈現的肅穆,流泉響出的寧靜,在這塊奇特的天地中,冥冥中似乎有一種神秘的力量,驅散了蘇軾從凡塵中帶來的困惑、煩惱和憂傷,使他的心緒立即與這充滿禪機的氣氛融合了:“佛地是福,山門隔絕了凡塵中的風風雨雨,在這恬愉中談禪論佛,就是一次擺脫凡俗的通悟啊!何必要問佛法的有無?何必要問禪理的真假?佛門所呈現的一切,不也是人生的一種追求嗎?”

朋友們相聚。蒼林之下,溪流之濱,山崖作屏,亂石為椅,大師們各顯佛法,參禪論道。瀟灑的自行瀟灑,深沉的依然深沉,打趣的自由打趣,沉默的儘管沉默,這就是禪機中的“關照自身”。佛印大師沉睡的鼾聲已是響若滾雷。

銀鬚飄灑的參寥大師,正襟危坐於一塊方石之上,合掌閉目,宛若羅漢橋陳如談論著他“意在塵外”的奧秘,似乎在向蘇軾佈道:只有他的靈隱寺,才是人間最聖潔、最莊肅、最能消解凡俗煩惱的境地。

長眉低垂的惠勒大師,倚松坐定,徐徐作語,宛若羅漢十力迦葉談論著他的“禪機悟境”,似乎在向蘇軾宣揚佛家超越凡俗、追求空靈、捨身求法的崇高精神,召喚蘇軾進入他的海會寺的山門。

木訥寡言的義詮大師,濯足於溪水之中,舉目望著藍天上的浮雲,宛若羅漢跋提,吟出了他自得的詩句:“落日寒蟬鳴,獨歸林下寺;柴門夜未掩,片月隨行履。”似乎在向蘇軾展示佛門的“頓悟”,超度蘇軾趕快離開紛亂的凡塵。

辟穀修煉,身影憔悴的順清大師,盤腿合掌於溪邊,閉目垂首,宛若羅漢摩男俱利,輕聲舒發著他那“竹暗不通日,泉聲落如雨”的淡遠空靈,並請蘇軾品評指點,坦然地向蘇軾伸出了手臂。

蘇軾領情了,心頭震動。他仰臥於巨石之上,望著雲靄輕拂的天宇,聽著淙淙的流泉,思索著大師們談禪引起的啟迪:“淡遠空靈的佛門,這枝葉如蓋的古松,就是菩提樹吧?這古松下坐禪的人們,就是等候傳法佈道、等待涅槃永生的佛徒吧?傳說釋迦牟尼在菩提樹下打禪入定,苦苦追尋人生真諦‘寧碎此身,終不起此座’,辟穀絕食,苦思冥想,終於在第四十九天的深夜,應著夜空天花亂墜的繁星,成了正果。貪、嗔、痴、煩惱、色、欲、愛、恨不再起於心頭,心如平鏡,不再沾染人間的是是非非;視力、聽力無所隔阻,通悟了人生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創造了‘涅槃永生’的永恆。這是真實的嗎?也許是真實的。‘佛是覺悟的眾生,眾生是尚未覺悟的佛’,這精妙的教義,不正是使那些甘居清苦的佛門弟子矢志彌堅的心靈偈語嗎?不正是使眼前這些佛門大師若痴若迷的性靈通悟嗎?

“深邃聖潔的佛門啊,世間的草木風泉,在這裡似乎也變得玄奧冥靈了。蒼松是遠古,碧草是現今,清風是匆匆的過客,流泉是忠誠的知音。在佛語禪機的奏鳴中,天和地的界際消失了,人和神的區分不見了,人間的恩恩怨怨融合成為和諧的一體,連世間的曲曲直直、是是非非都無需分曉了。凡俗和超越在同一的土壤中生長,天地之間的一切都在禪機中完美、安閒了。這是卓越靈魂的企盼,也是偉大智慧的想象啊!是啊,別管誰是和尚,誰是詩人,誰是歌妓,脫掉遮掩皮囊的衣物,都是一群從凡塵中走進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