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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令最為親民,欲知縣令能否?英若知州;欲知知州能否?莫若轉運使。陛下但能擇轉運使,俾轉運使按知州,知州按縣令,何憂民之不富也。

“阿爸的注語是:”此君實吏治經世之術,民未必能富。然取才用人之術,君實精其理矣!‘“

王安石停止踱步,抬頭望著夫人,沉鬱的臉色晴朗了,似乎在等待夫人的議論。吳氏微微一笑說:“司馬君實知審官院,可謂才位相濟啊。相公欲行‘變法’以富民,若能借得司馬君實取才用人之術,則‘變法’得其人矣。得人者事半功倍,相公何樂而不為!”

王雱素來敬重司馬光,急忙應和著母親的話語說道:“司馬公君實,忠厚長者,朝臣典範,聲望著於朝野,阿爸若能與司馬公聯手並肩,必有益於‘變法’!”

王安石望著妻子、兒子舒心地笑了:“三人同心,其利斷金。‘變法’乃翻天覆地之舉,得其人緩而謀之,則為大利;非其人急而成之,則為大害。我將借子瞻、君實之才智,從容計議善俗之方,徐徐而為之。雱兒,你速依據蘇子瞻‘寒暑之極’之論和司馬君實‘取才用人’之術,草擬奏表,闡明‘變法’將在‘穩健少失’原則下從容展開之意,明天我將進宮呈奏聖上……”

突然,書房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王府總管推門而入,神情興奮地急聲稟報:“老爺,福寧殿宦侍深夜駕臨,現在已進入廳堂,傳諭聖上旨意,召老爺立即進宮議事。”

王安石乍聽一愣,旋即神情一振:“天賜良機!我這就進宮面奏聖上,借蘇軾、司馬光之才智從容‘變法’。夫人,快為我整冠更衣。”

五更時分,王安石從福寧殿歸來,興奮、喜悅之色不但蹤影全無,而且代之以焦躁不安。

皇帝趙頊在深夜緊急召見中,神情惶恐地說,他在入夜時分的倚椅假寐中,做了一個可怕的惡夢:中樞重臣曾公亮、富弼、唐介等人,唆使諫院、御史臺官員合力反對“變法”,並企圖透過後宮的干預阻止“變法”的展開。於是,彈劾“變法”的奏表,雪片般地飛進福寧殿,白茫茫一片,打在他的身上、頭上和臉上……

夢嗎?非夢啊!王安石儘管在用吉祥的解說為皇上圓夢,但在他的心頭,卻同樣看到一幅不祥之景。“變法”的開始,不是朝政爭鬥的結束,而是朝政爭鬥的激化,新法將使許多王公、大臣、富商、大賈、豪門和那些“舞手以病民”的閻裡賤人失去權位、財源和為所欲為的威風,能沒有瘋狂地反抗嗎?樹欲靜而風不止。況且,太皇太后、皇太后如若真的支援老臣,一句話,就可能使這場剛剛開始的“變法”夭折!

王安石心領神會了,也許一場更為激烈的爭鬥已顯端倪。“變法”若不盡快拿出政績,何以制敵?何以服眾?何以向後宮交代?何以護衛勵精圖治的聖上?何以贏得這千古勝負啊!王安石著著實實地感覺到,皇帝召見中的聲聲語語,都是險情預報,如同一條鞭子,左右輪番地抽打著自己這匹駕車的轅馬。趕車的主兒是要馬兒放蹄奔騰,儘快地“奔騰”到這條道路的終點。

身在其位,必謀其政!

負重駕車,唯有“奔騰”!

王安石回到書房,趕走了夫人、兒子,閉上房門,一頭倒在桌案旁的軟榻上,脫履散發、解袍挽袖,睜大了一雙不停轉動著眸子的眼睛,凝視著天棚。他的四周,散亂地擺放著兒子王雱為他抄寫的《均輸法》、《青苗法》、《募役法》、《農田水利法》、《市易法》、《方田均稅法》、《免行法》、《保甲法》、《將兵法》初步設想的文字。軟榻前的几案上,擺放著一疊箋紙、一枝濡墨的狼毫筆和一方開啟的墨硯。他按照自己奇特的習慣,開始為皮鞭下的“放蹄奔騰”探索籌劃……

朝陽照亮了書房的窗扉。

王安石深知,自己以“理財為核心”的“變法”方略,在中樞重臣曾公亮、富弼、唐介等人的心裡是“異端”,在群臣心裡是“銀兩”,在京都一群士大夫心裡是“笑柄”,就是在年輕皇帝的心裡,也只是一把量入計出的“算盤”。這是自己“變法”的綱啊,真正能夠理解的,能有幾人?在歷代相傳“重農輕商”、“重仕輕商”、“重義輕利”、“恥於言利”的習俗中,正直而短視的革新者,都在“吏治”、“仁治”、“禮治”、“王治”、“法治”等高雅的圈子裡苦苦經營、嘔心瀝血,卻都不肯注目於“理財”在國計民生中的特殊利害。高貴而浮淺的王公大臣們,忌諱言利,忌諱談財,在靡費奢侈、宴樂無度的揮霍中,卻怕“利”、“財”兩個字玷汙了他們的風雅。“周公歌七月,耕種乃王術”,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