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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部分

長者畢竟是長者,倚老賣老的長者往往是不容爭辯的長者,司馬光突然感覺到此時的文彥博仍然是三十年前的朝廷宰相,自己此時已完全進入了三十年前太常禮院掌管文書的角色。他神情惶惶然,急忙拱手請教:“潞公所言‘舒心暢懷,無憂無慮’之地何在?”

“洛陽‘耆英會’。”

司馬光幾乎驚訝出聲,但見文彥博朗目炯炯,如火相逼,一副自信自得之狀,他欲斷然拒絕的回答噎在嗓間吐不出來了。真是一日為師,終生門下啊!他慢慢吞回卡在嗓間的話語,佯作不知,拱手恭敬詢問:“潞公所謂‘耆英會’者何?”

“‘耆英’者,老英雄之謂也。會而結社,乃仿唐代詩人白居易‘九老會’之所為。”

“宗旨何在?”

“開筵坐花,飛觴醉月,鼓腹而歌,以樂其生。”

“耆英高賢何人加盟?”

“鄭國公富弼彥國、司封郎中汝言君從、太常少卿尚恭安之、大常少卿趙丙南正、秘書監劉幾伯壽、衛州防禦使行己肅之、太中大夫建中正叔、司農少卿慎言不疑、龍圖閣直學士趙燾景元、太中大夫張問昌言,均已入會加盟。現時唯缺一人……”

“所缺何人?”

“執印掛帥之士,大宋之白居易白樂天啊!”

司馬光急忙應聲附和:“潞公德高望重,朝廷棟樑,文勳武功,世人共頌,天下學子高山仰止,朝野人心仰福所倚,當掌‘耆英會’之旗而無愧。”

文彥博捋須大笑:“老朽年已七十有七,行將就木,掌什麼旗啊?唯願以此衰老之軀,充當馬前走卒之役,鳴鑼開道,為賢者鼓吹,為能者呼號。連日所思,已為‘耆英會’覓得一位執印掌旗之人。”

司馬光急聲詢問:“此人是誰?”

文彥博從容作答:“司馬君實。”

司馬光大驚失色,“啊”地一聲呆住了。

畫家鄭矣作畫完畢,擲筆於案,捧起畫像展於司馬光面前:“司馬公請審視,‘耆英堂’裡唯缺公之形容啊!”

司馬光驚慌站起,面對文彥博,拱手彎腰,聲音發抖:“潞公,此事萬萬不可!司馬光才疏學淺,遇事懵懂,生性呆滯,拙愚無比,怎能‘開筵坐花’?司馬光既無酒量,又無詩才,行酒無令,猜拳頭暈,怎能‘飛觴醉月’?司馬光黃面白髮,骨瘦如柴,齒牙無幾,胸背相貼,怎能‘鼓腹而歌’?只怕是敲破肚皮,也敲不出一縷聲響的。再說,‘耆英會’以年七十為歲界,光今年只有六十四歲,怎敢僭列耆英高賢之列。潞公,請你網開一面,饒過晚生吧!”

鄭免看著司馬光惶恐憐乞的樣子抿嘴笑著。

文彥博卻頻頻點頭,似乎動了惻隱之情,挽司馬光之手娓娓而語:“君實啊君實,你的申辯和難處,真使我心腸發軟了!我知你平生好學,學則鍥而不捨,鍥而有成。‘開筵坐花’,必能改變你迂闊之性,‘飛觴醉月’,必能消散你憂鬱之思,‘鼓腹而歌’必能強健你消瘦之體。君實年雖不及七十,但可依唐代洛陽‘九老會’破格吸引六十二歲狄兼囗入會的古例辦理,此難題已迎刃而解。至於‘執印掌旗’之事,文彥博退讓一步,待君實年滿七十,再行擊鼓升帳之典。君實,老朽如此辦理,總不算強你之所難吧?”

司馬光哭笑不得,望著眼前這位裝聾賣傻、移花接木、城府深沉的老前輩說不出話來,在啼笑不得的搖頭中,他似乎悟通文彥博的本領:近六十年的官場生涯,此公敗而不落,落而不倒,也是一種才能啊!

文彥博對司馬光的頻頻搖頭似乎是視而不見,高聲致語畫家鄭奐:“鄭郎,君實感謝你的丹青勞作,這幅畫像該掛進‘耆英堂’了!”

司馬光情急,單腿跪倒在文彥博面前哀聲請求:“潞公……”

城府深沉的文彥博根本不讓司馬光把口中的話語說出:“君實,‘耆英會’無你,則洛陽失色,大宋失色,天下失色啊。再說,文彥博也沒有臉面走出這獨樂園,也沒有臉面去見洛陽的朋友了。”

司馬光張口結舌,重重地低下了頭,說出了一句文彥博需要的話:“潞公,司馬光……從命了。”

正月十五日是上無節,“鄭公園”裡流觴溪畔的耆英聚會,可真是一場災難的肇端!

鄭國公富弼的園林,居洛陽園林之首,紅牆內三十頃土地上的亭臺樓閣、清溪、竹林、蒼松古柏、花圃湖泊、幽徑曲道,似乎採擷了洛陽園林所有風光的精華,成了大宋西京繁華璀璨的象徵。今晚是上元節,華燈萬盞,各盡奇巧,飾於高臺樓閣、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