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是高力士和封常清兩位主將經驗豐富,一邊趕路一邊著手調整。待大軍來到長安城的南側的啟夏門外,已經牢牢地控制住了隊伍。
長安城南側有三座城門,明德門乃天子專用,平時很少開啟。文武官員和市井百姓,則從安化、啟夏兩座偏門出入。在啟夏門城樓上當值的武將名叫薛寶貴,乃是京兆尹王鉷一手提拔的心腹。兩個多月前,王洵、雷萬春等人在城門口痛揍和衛尉少卿王準及其家奴,此人當時就站在敵樓上,卻連下來問一問的勇氣都沒有。今日忽然見到高力士手持尚方寶劍,帶領四百多名渾身披甲的精銳殺到,居然嚇得連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了,身體一晃,直接癱倒在了門洞子裡。
“程元振,你帶十個人控制住此門。准許百姓照常出入,卻不準一個帶兵器的從城門下經過,如果出了紕漏,咱家要你的腦袋!!”高力士一腳踢開面如土色的薛寶貴,沉聲命令。
“您老人家就放心好了!包在小人身上!”內宮看門太監程元振嬌媚地答應一聲,帶領一隊士卒,大步踏上了城樓。
有道是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啟夏門上原本有一百名守軍常駐,危急關頭敲響警鐘,還能從附近的軍營裡,再調來數千龍武軍士卒登城協防。但主將薛寶貴被手捧尚方寶劍的高力士給嚇傻了,其他士卒又怎敢輕舉妄動?只能乖乖讓開登城馬道,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女人味十足的小太監將啟夏門接管了過去。
百餘甲士,不如咱家麾下一名太監。高力士滿意地點點頭,帶領其餘兵馬繼續趕路。從始至終,都沒正眼看過薛寶貴一回。待眾人全都走遠了,癱做一團的薛寶貴才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望了望高力士的去向,口中喃喃地哭道:“王公,王公,今日之事,不能怪薛某啊!是您老人家自己連個準主意都沒有,薛某又能怎麼樣!薛某又敢怎麼樣!”
哭罷,居然將身上的頭盔鎧甲腰牌佩刀全都解下來放在一堆兒,頭也不回地走了。監門令程元振在敵樓上看得清清楚楚,也沒心思派兵去追。
啟夏門附近鬧出了這麼大動靜,按常理,明德門中的守軍早就應該聽到了訊息,敲響了警鐘。可今天,明德門的城樓子裡也是靜悄悄的,龍武軍大將陳玄禮手按劍柄,背靠著用來示警的銅鐘閉目養神。有這麼一尊大佛坐鎮,龍武軍內其他將領也不敢輕舉妄動,手扶城樓欄杆,望著高力士等人去向搖頭不止。
某些人囂張了。總覺得自己的權力大得沒了邊。卻漸漸忘記了,自己的權力來自何方?當源頭已經斷掉時,縱使算盡機關,又能再多折騰幾天?!
幾乎是在龍武軍的目送中,驃騎大將軍高力士帶領四百甲士殺到了戶部郎中王銲家門口。王家早就一片狼藉,男人女人拎著大包小裹,亂哄哄的擠在門口。看見四百多名騎著高頭大馬的甲士衝來,立刻嚇得“哎呀!”一聲,做鳥獸散。
一見王家已經亂成了這般模樣,高力士猜到正主肯定得到訊息跑了。但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派出兩夥甲士左右一兜,便將試圖捲了細軟逃命的王家僕役全部給堵了回來。其中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人不待高力士發問,立刻跪了下去,以頭搶地:“將軍饒命,將軍饒命,我們都是都是下人,對家主的作為毫不知情?”
“咱家沒功夫管你知不知情!”高力士冷笑一聲,馬鞭戟指,“那是長安縣衙門的事情!咱家只管問你,你家主人往哪跑了!”
“老爺,老爺……”管家猶豫了一下,終是捨不得陪著家主一道去患難,低聲說道:“一個時辰前,老爺被邢將軍請到家中下棋去了。這會兒,應該還在那邊!”
“誰告訴你等王家出事兒的?你等為何要跑?”高力士皺了下眉頭,繼續追問。
“是,是……”管家重重地磕了幾個頭,帶著哭腔回應,“就在剛才,楊國忠帶領親衛來過。沒抓到老爺,又奔邢家殺去了!”
“這廝……”高力士心中暗罵楊國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臉上卻不願表現出來,咬了咬牙,迅速將坐騎朝西方一捭,“跟我走,去金城坊繼續捉拿反賊!”
“諾!”發覺對手居然如此不堪一擊,眾將士愈發士氣高漲,答應一聲,跟在高力士馬後直撲目標。
金城坊位於長安城西北,與皇城僅有一坊之隔。須臾之間,眾將士拍馬殺到,卻只看見坊子口掉了一地兵器,幾名身穿劍南節度使牙兵服色的傢伙,圍著一棵三尺多高的珊瑚樹大打出手。(注1)
“這是怎麼回事?”高力士大怒,跳下坐騎,掄起馬鞭,衝著幾名爭搶珊瑚樹的牙兵抽將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