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崇山峻嶺的,十天之內,咱們還能逃到哪裡去?!到時候糧食也吃沒了,人也走得沒力氣了,郭子儀從背後追上來,剛好一刀一個……”
“那他何必又假仁假義放我們走?直接困在城裡殺不是更省事麼?!”先前的人臉上的慶幸立刻又變成了絕望,瞪圓佈滿血絲的眼睛,大聲抗議。
“不是為了放我們,是為了保全長安城。這裡有大唐的皇宮,有曲江池,有西苑,有東西兩市。如果把咱們逼得狠了,放一把大火,李亨小兒回來,還能往哪住?!”冷笑者繼續冷笑,絲毫不肯給同伴們留做夢的餘地。
“你,你胡說!郭,郭公不是那種卑鄙小人。況且他,他如果存心騙咱們的話,應該許下更好的條件,不會如現在般,還有那麼多限制!”絕望者臉色越發蒼白,卻如同溺水之人,死活不肯放下手中最後一根稻草。
“他卑鄙不卑鄙不用你我來說,反正,這封信送進來之後,咱們的軍心就徹底亂了!”冷笑者搖頭,嘆氣,滿臉悲憫。嘆自己同伴的鼠目寸光,也嘆命運不公,居然在短短一年之內,就將大燕國從泰山的頂峰推入了萬丈深淵。
軍心未亂之前,長安城雖然岌岌可危,卻未必沒有一搏之力。而如今,弟兄們想撤離的嚷嚷著撤離,想投降的謀劃著投降,想隱姓埋名的忙著轉移這一年多來搶掠到的金銀細軟。誰也不願再與大唐的兵馬開戰,更甭提前幾天剛剛決定的,那個偷襲安西軍的大膽計劃了。
即便是當日提議者本人,老太監邊令誠此刻也變得六神無主。獻出長安城給唐軍,換取大夥平安撤離的策略,其實是他一手推動的。並且在整個與大唐朝廷的聯絡過程裡,他都沒少使了力氣。而昔日結識的那些朋友,魚朝恩、李輔國等,也的確曾透過隱秘渠道,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證,只要他能促成叛軍離開長安,天子非但對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還會在內宮之中,給他留一個合適的位置。誰料想,這個原本對他萬分有利的計劃,和另外一個偷襲安西軍營地的計劃一樣,在執行過程中完全變了味道。變得再也不由他控制,並且與他原來的預想大相徑庭。
“怎麼會這樣?!”邊令誠自然不甘心坐以待斃,發覺事情不妙,立刻換了衣服,急匆匆往節度使行轅趕。誰料往日暢通無阻的行轅,此刻卻大門緊閉。平素對他陪著笑臉,張口閉口大人長,大人短的節度使牙兵們,則個個豎起了眼睛,死活不肯替他向內通稟求見意願。
“別以為甩了咱家,你等就有好果子吃!”邊令誠又氣又急,衝著節度使行轅的大門跳腳,“咱家在皇宮中行走的那些日子,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個山溝裡邊放馬呢!你等沒等卸磨就想殺驢,早晚有遭到報應的那一天!”
眾節度使牙兵們懶得還嘴,垂下眼皮,就像看死人般看著他。邊令誠被看得頭皮發緊,脊背後發涼,接連後退數步,猶豫了片刻,躬身求肯:“幾位弟兄,念在邊某平素對你等未失恭敬的份上,替邊某通傳一回吧。就跟李節度說,千萬別中了敵軍的分化瓦解之計。只要他耐得住性子,咱家肯定有辦法替他尋到更好的出路!”
“邊大人您還是明天再來吧!我家大人正忙著商議軍務,非領兵之將,一律不見。”當值的牙兵統領憐憫地看了他一眼,耐著性子敷衍,“再說了,無論是走是留,都不會今天就著手執行。你又何必非難為小的們呢!”
“等做出決定就什麼都晚了!”邊令誠急得大叫,隨即,又意識到自己的身份,軟語相求。可是無論是他是如何軟磨硬泡,牙兵們就是不肯幫忙。正急得火燒火燎間,忽然聽見前面傳來一聲門響,有個身材極其矮小的侏儒,提著一支硃批令箭,在四名親衛的簇擁下,從牙兵背後擠了出來。
“賈大人!”
“賈兄!”
對待那個侏儒,牙兵們態度與對待邊令誠截然不同。紛紛讓開道路,拱手打招呼。侏儒賈昌也不端什麼高官架子,笑嘻嘻地拱手相還。一邊走,還一邊跟這個說幾句閒話,跟那個聊幾句趣聞,與大夥親密無間。
“賈大人,賈大人留步!”終於看到個熟悉面孔,邊令誠跌跌撞撞往前跑。一把扳住賈昌的肩膀,大聲叫喊,“賈大人救我,賈大人救救大夥!”
“啊呀……”賈昌的矮小身子骨哪裡經得起邊令誠的“偷襲。”驚叫一聲,仰面朝天摔倒在地。其身邊的親衛大急,揪住邊令誠,掄開拳頭就揍。邊令誠本來也帶著十幾名貼身侍衛,可此刻距離都非常遠。看到自家主人捱打,想要衝上前來保護,卻又被存心看熱鬧的節度使牙兵給隔在了外圍,無論如何衝不進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