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吵架了,她鍥而不捨地問了半天才問明白。
原是與一起讀書的男孩子們吵了架,因為他不僅私下讀她給他的那些書,還偷偷練了劍。
他們發現他在練劍,就笑話他沒有男孩子的樣子,以後沒有女人喜歡。
這樣的嘲笑自是讓人不快,他就與他們吵了起來,吵得臉紅脖子粗,還差點動手,最後不歡而散。
“別難過嘛……”她和他一起坐在樹下,很認真地安慰了他一通。
但他仍舊面色不好,她也不知他聽沒聽進去她的話,想了想,就又道:“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啊?”
兩個人見了這麼多次,他都沒告訴過她他叫什麼。她問過幾次,他總是含糊其次。
這回他又說:“不告訴你。”
“告訴我嘛!”
他皺眉:“你也沒告訴我。”
“……”虞錦心虛地撇嘴,心裡只怕他知道她是皇太女就不來跟她玩了,便還是沒說。
但她換了個法子誘惑他:“你告訴我名字,我送你個禮物!”
他好笑地別開臉,一副覺得她幼稚的模樣。
“說嘛!”她又繞到他另一邊去坐,硬是待在他視線內磨他,“你告訴我,不然我不理你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有那麼一瞬,眼底含笑的神情讓她一怔。
然後他說:“林頁。”
“我叫林頁。樹林的林,書頁的頁。”
兩句清清淡淡的話,結合他眼底那份笑意,即便她當時只有五六歲都看得明白,他才沒被她威脅住,只是受不得她的軟磨硬泡就告訴她了而已。
後來,她也真的備了禮物給他。有一方小印,上面是他的名字;還有一支毛筆,筆桿尾端也刻了他的名字。
兩樣東西都說不上多麼貴重,但她想他那麼愛讀書,應該會喜歡。
她還跟他說:“你日後若真能做官,我再找上好的石料給你刻個官印!”
那時他或多或少地猜到了她是皇親國戚,哈哈一笑:“好啊,那你的封地在哪裡,我去你的封地上做官!”
她沒有說話,心裡憑著幾分小孩子獨有的朋友義氣在想,好呀,我們是朋友,等我當了皇帝,一定讓你做官!
可是,他到底是沒能做官。
短短一年多之後,他真的混入外舍院去考了試。臨放榜前卻被查出了端倪,引得外舍院好一番動盪。
虞錦至今都還隱約記得,那天太學好像很亂。有華貴的馬車停在偏門外,有幾位高官避著人匆匆去見太學官,接著就將林頁帶走了。
她後來去外舍院的榜前看過,長長的紅紙上寫了二百多個童生的名字,但第一名的名字上又貼了紅紙,硬生生遮掉。
她還去偏門外看過,那條小道鮮有人涉足,她撿到了那支毛筆,但已從當眾被折斷了,只剩一點點竹皮銜接。
她把它好好地收了起來,還難過了好一陣。那陣子她總在想,她以後一定會找到他,他們一輩子都是朋友。
那份感情無疑是真的,但現在看來,那就像是幼兒園畢業時的海誓山盟。
大概每一個小孩在幼兒園畢業時都認認真真地和好友說過“我們一輩子是朋友”,不含有半分欺騙,每個人都是當真的。可隨著歲月流轉,這份感情大多會迅速淡去也是真的。或許到了三四年級就已然忘了那時的山盟海誓,再到小學畢業,就可能連兒時玩伴長什麼樣子都想不起來了。
這一切,都自然而然,沒有人在其中做錯了什麼。但正因太過“自然而然”,猛地記起時,才更讓人感慨萬千。
她現在就是這樣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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