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8部分

前,他居然給出了正確的結果。這有點荒唐,也再次說明珍弟一貫有的超常的直覺能力。這題的評分尺度是靈活的,可以給滿分,也可以少給分,多或少全憑老師對學生平時的德智印象決定,但最少不能低於2。5分,希伊斯最後就是苛刻地只給他2。5分。但就這樣珍弟最後的得分是42。5分,仍然高過當年全美普特南數學競賽前10名優勝者37。44分的平均分。

這就是說,珍弟要是參賽肯定將躋身前10名之列,然後等待他的將是名牌學府,高等獎學金,還有在數學界最初的聲譽。但是你沒有參賽,倘若又把這成績拿給人看,回覆他的也許只有無情的嘲笑。因為沒人會相信,一個還沒念完大一的中國小子能博得如此高分,如此高分意味的無非就是欺騙。沒人相信的欺騙。愚蠢的欺騙。即使希伊斯,在這個成績面前,也冥冥地生出一種被欺騙的幻覺,當然只是幻覺而已。換句話說,只有希伊斯才相信這個成績無可置疑的真實性,所以也只有希伊斯,把這件本來是遊戲的事情當做了一個真實故事的開始——

希伊斯首先找到小黎黎,把金珍模擬參加普特南數學競賽的事情詳細說了,然後直截了當地表達了他深思熟慮後的意見。

希伊斯說:“我可以負責地說,金珍今天是我們N大學數學系最拔尖的學生,明天也會成為哈佛、麻省理工、普林斯頓、斯坦福這樣世界著名大學數學系的尖子生,所以我建議他去留學,哈佛,麻省理工,都可以。”

小黎黎一時無語。

希伊斯又說:“相信他,給他一個機會吧。”

小黎黎搖頭:“恐怕不行。”

“為什麼?”希伊斯睜圓了眼。

“沒錢。”小黎黎乾脆地說。

“至多一個學期,”希伊斯說,“我相信他第二學期就可以得到獎學金的。”

“別說一學期,”小黎黎苦笑道,“家裡現在恐怕連路資都湊不齊。”

希伊斯沮喪地走了。

希伊斯的沮喪一半是由於心想事不成,另一半是因為心有疑慮。可以說,在關於金珍的教學方案上,兩個人還從沒有達成過一致,他不知小黎黎這麼說是真話,或僅僅是不同意見的託辭。他認為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因為他難以相信,家大業大的容家會有經濟上的困難。

然而,這確係實情。希伊斯不知道,就在幾個月前,容家在銅鎮本已敗落的財產,又經歷了時代新生的洗心革面,所剩的無非是小半個破舊的院落、幾棟空房子而已。在省城僅有的一個商館,就在幾天前,當小黎黎以著名愛國民主人士的身份應邀出席C市人民政府成立典禮時,就在典禮上,他主動捐給了新生的人民政府,以表示他對新生政府的擁戴。選擇在典禮上捐獻似有取寵之嫌,其實不然,一方面這是有關方面安排的,另一方面他也想由此號召全體有識之士加入擁戴人民政府的行列。可以肯定地說,容家人素有的愛國熱忱,在小黎黎身上,既是一脈相承的,又是發揚光大的,而他之所以對人民政府如此忠誠,以至於傾囊相助,當中既有他宏觀的認識在起作用,也與他個人(微觀)在國民政府手頭所受的不公有關。總之,容家祖傳下來的家產,在老小黎黎兩代人手中,捐的捐,爛的爛,毀的毀,分的分,至今已所剩無幾。至於他個人的積蓄,在那場挽留女兒生命的鏖戰中已耗盡,而這幾年的薪水日漸菲薄,幾乎都這樣那樣的開銷掉了。現在金珍要去留學,小黎黎心裡是沒有一點不贊成的,只是行動上愛莫能助而已。

這一點,希伊斯後來也深信不疑。這個後來指的就是一個多月後,希伊斯收到斯坦福大學數學系主任卡特博士寄來的信,表示同意金珍去他們學校獎學就讀,並郵來110美金作為出發的路資。這件事希伊斯完全是靠個人的熱情和魅力促成的,他親自給卡特博士寫了一封3000字的信,現在這3000字變成了金珍免費入學斯坦福的通行證和車船票。當訊息送到小黎黎面前時,希伊斯高興地注意到,老人露出了激動的笑容。

這時候,金珍入學斯坦福已是指日可待,他準備在N大學度完最後一個暑假,然後就出發。然而,就在暑假的最後幾天裡,一場突如其來的惡病把他永遠留在了祖國的大地上——

【容先生訪談實錄】

是腎炎!

這場病幾乎把珍弟害死!

在他發病之初,醫生就下達了口頭死亡通知書,說他至多還能活半年。在這半年裡,死亡確實日夜陪伴著他,我們眼看著一個奇瘦之人噌噌噌地長成了個大胖子,然而體重卻沒有增加,只在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