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不會的。他不會這樣冒險,他也沒有勇氣和膽量這樣冒險。他留下它似乎是完全沒理由的,即使事後,他企圖想出一個理由也難以想像。奇怪的是,事發前,他似乎從來沒有意識到這本筆記本的存在(事發後也沒有馬上想到),好像它是一枚別在婦女袖口上的針,除了需要它或者不經意被它刺痛時,平時似乎總是想不到它。
但筆記本對容金珍來說,絕不可能是一枚婦女袖口上的針,因為不值錢可以無需記住它。他本意無疑是想記住它的,而且非常想,要牢記住它,要記在心上的心上。因為,這是他最珍貴的東西,用他自己的話說:是他靈魂的容器。
這樣一件他最珍重的東西,他的寶貝,他怎麼就將它忽視了呢?
這的確是個巨大的堅硬的謎——(未完待續)
現在,容金珍正在為此深深悔恨,同時他極力想走入神秘的迷宮,找到他為什麼把筆記本忽視掉的謎底。開始,他為裡面無窮無盡的黑暗所眩暈,但漸漸地,他適應了黑暗,黑暗又成了發現光亮的依靠。就這樣,他接近了一個寶貴的思想,他想——
也許正是因為我太珍視它了,把它藏得太深了,藏在了我心裡的心裡,以致使我自己都看不見了……也許在我的潛意識裡,筆記本早已不是一件什麼孤立存在的、具體的物體,就像我戴的眼鏡……這些東西,由於我太需要——簡直離不開!早已鑲嵌在我生命裡,成為我生命的一滴血,身體的一個器官……我感覺不到它們,就像人們通常感覺不到自己有心臟和血液一樣……人只有在生病時才會感覺到自己有個身體,眼鏡只有不戴時才會想起它,筆記本只有丟掉……
想到筆記本已經丟掉,容金珍觸電似的從床上坐起來,一邊穿著衣服,一邊急煞地衝出病房,火急火燎的樣子,像是在逃跑。他的妻子,小翟,一個比他高大年輕的女人,也許從未見過丈夫的這種樣子,萬分吃驚。但沒驚呆,跟著就往外追。
由於容金珍視力沒有適應樓道里的黑暗,加上跑得匆忙又快,下樓時,他跌倒在樓梯上,眼鏡摔掉了,雖然沒破,但耽誤的時間讓妻子追上了他。妻子才從701趕來,來之前有人通知她,說容金珍可能在路上累著了,突然病發住在某醫院裡,要她來陪護。她就這樣來了,並不知曉真正發生的事情。她叫丈夫回去休息,卻遭到粗暴拒絕。
到樓下,容金珍驚喜地發現他的吉普車正停在院子裡,他過去一看,司機正趴在方向盤上睡覺呢。車子是送他妻子來的,現在容金珍似乎正用得上。上車前,他跟妻子撒了一個真實的謊言,說他把皮夾丟在了車站,“去去就回”。
然而他沒去車站,而是直接去了B市。
容金珍知道,小偷現在只有兩個去處:一個是仍在列車上,另一個已在B市下車。如果在車上,那是跑不了的,因為列車已被封鎖。所以,容金珍急著要去B市,因為A市不需要他,而B市——B市也許需要全城人!
三個小時後,小車駛入B市警備區大院。在這裡,容金珍打聽到他應該去的地方:特別事故專案組。專案組設在警備區招待所內,組長是總部某副部長(當時尚未到任),下面有五位副組長,分別是A市、B市軍地各相關部門的領導,其中一位副組長就是後來的鄭氏柺杖局長——時任701第七副局長,當時他就在招待所內。容金珍趕到那裡後,鄭副局長告訴他一個壞訊息:A市封鎖列車檢查,結果沒有發現小偷。
這就是說小偷已在B市下車!
於是,各個方向的破案人員,源源不斷地湧入B市。當天下午,瓦西里也來到B市,他來B市的目的原本是奉局長之令,把容金珍帶回醫院去治病。但局長可能料到他的這道命令會遭到容金珍拒絕,所以下達命令的同時,又給命令補充了一個註解,說:如果他執意不肯,你瓦西里必須寸步不離地保護他的安全。
結果,瓦西里執行的果然不是命令本身,而是註解。
沒有人想得到,瓦西里這次小小的妥協可給701闖下大禍了。
在後來的幾天裡,容金珍白天像遊魂一樣,飄蕩於B市的街街巷巷,角角落落,又把一個個黑夜,漫長得使人發瘋的黑夜,消耗在對遙遠事物的想念之中。由於過度的希望,他自然感到極度失望,黑夜於是成了他受刑的時光。每天晚上,他為自己可憐的命運所糾纏,所折磨,失眠的難以忍受的清醒壓迫著他,炙烤著他。他挖空心思回顧著當前的每一個白天和夜晚,企圖審判自己,搞清楚自己的過錯。但現實的一切似乎都錯了,又似乎都沒錯,一切如夢,一切似幻。在這種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