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7部分

上了岸,她又高興了,又自由了。她沿著岸邊來到水閘前。雛菊已碎成幾辦,這兒那兒散落在水面上,閃著白色的光芒。為什麼這些小花辦令她如此動情,以某種神秘的力量打動了她·

“看,”他說,“你疊的紫色紙船正護送它們,儼然一支護船隊呢。”

幾辦雛菊遲遲疑疑地向她漂來,就像在清澈的深水中羞赧地跳著交誼舞。它們那歡快的白色身影愈近愈令她動情,幾乎落下淚來。

“它們何以這樣可愛·”她叫道,“我為什麼覺得它們這樣可愛啊·”

“真是些漂亮花兒,”他說,厄秀拉那動情的語調令他難耐。

“你知道,一朵雛菊是由許多管狀花冠組成的,可以變成一群個體。植物學家不是把雛菊列為最發達的植物嗎?我相信他們會的。”

“菊科植物嗎?是的。我想是的,”厄秀拉說,無論對什麼她總是不那麼自信。一時間她很瞭解的事物會在另一個場合裡變得可疑起來。

“這麼說,”伯金說,“雛菊是最*的了,所以它是最高階的花,因此它迷人。”

“不,”她叫道,“決不是。它才不*呢。”

“是啊,”他承認道,“它是一群金色的無產者,被一群無所事事的富人像一圈白邊兒一樣圈著。”

“可惡,你這種社會等級的劃分太可惡了!”她叫道。

“很可惡!這是一朵雛菊,只談這個吧。”

“行,就算爆了個冷門吧,”她說,“如果一切對你來說都是冷門就好了,”她又嘲弄地補上一句。

他們無意識中拉開了距離。似乎他們都感到吃驚,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人顯得懵懂起來。他們的小小衝突令兩人無所適從,變成了兩股非人的力量在交鋒。

他開始感到自己錯了。他想說點什麼來扭轉這種局面。

“你知道,”他說,“我在磨房這兒有住所嗎?你不認為我們可以在這兒好好消磨一下時光嗎?”

“哦,是嗎?”她說,對他那自作多情的親暱她才不去理會呢。

他發現了這一點,口氣變得冷漠多了。

“如果我發現我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充裕,”他接著說,“我就會放棄我的工作。這工作對我來說早就名存實亡了。我不相信人類,儘管我裝作是它的一員。我壓根兒不理會我所依靠的社會信仰。我厭惡這行將就木的人類社會有機群體,因此幹教育這一行純粹是沒用。我能脫身就脫身,也*天吧,變得潔身自好。”

“你有足夠的生活條件嗎?”厄秀拉問。

“有的,我一年有四百鎊收入①【1908年勞倫斯教小學時年薪只有95鎊。第一次大戰後他和弗裡達每年節衣縮食,只花150鎊。】,靠這個生活很容易。”

“赫麥妮怎麼辦·”厄秀拉問。

“了了,徹底了結了——吹了,永遠不會破鏡重圓。”

“可你們仍然相互理解·”

“我們很難裝作是路人,對嗎?”

他們不說話了,但都很固執。

“這豈不是折衷的辦法·”厄秀拉終於說。

“我不認為這是折衷,”他說,“你說怎麼個折衷法兒·”

又沉默了。他在思索。

“非得把一切都甩掉不可,一切——把一切都拋棄,才能得到最後想得到的東西,”他說。

“什麼東西?”她挑釁地說。 “我不知道,也許是自由吧,”他說。

可她希望他說的那個字是“愛”。

水閘下傳來刺耳的犬吠聲。他似乎被這聲音攪亂了思緒。可她卻不去理會。她只是感覺到他心緒不寧。

“我知道了,”他壓低嗓門說,“是赫麥妮和克里奇來了。她要在房子裝上傢俱之前來看看。”

“我知道,”她說,“她要監視著你裝飾房間。”

“也許是。這有什麼?”

“哦,沒什麼’沒什麼,”厄秀拉說,“但是我個人無法容忍她。我覺得她是騙子,你們這些人總在說謊。”她思忖了一下突然冒出一句:“我就是在乎,她幫你裝飾房子我就是不樂意。你總讓她圍看你,我就是不樂意。”

他皺起眉頭沉默不語。

“也許,”他說,“我並不願意讓她裝飾這兒的房間——我並不願意她纏著我。可我總不能對她太粗暴呀,何必呢·不管怎麼樣,我得下去看看他們了。你來嗎?”

“我不想去,”她冷漠但猶豫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