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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老蓋仙喝了一杯。

“欲投向處宿,隔桌間酒夫。”陳老頭不服輸地,也喝了一杯。

老蓋仙看著他喝下一杯,昔笑著,轉頭望向門外,望向夜空,望向遠方。

“人老多言。”老蓋仙感慨他說,“其實他們並不是嘮叨,他們只是怕靜而已。”

這是真言。

老人話多,嚕囌,並不代表他們嘮叨。

他們只是怕靜而已。

“靜”,多麼平凡的一個字,也多麼難了解的一個字。

老人多言,是怕無語。

動物出聲,是怕靜。

“所以年紀越老的,話越多,也越嘮叨。”陳老頭吃了三口菜。”你說對不對?”

“對。”老蓋仙也吃了三口菜。”當然對。”

“其實他們的嘮叨,都是經驗之談。”陳老頭嘆了口氣。

“可是年輕的一代,不願意聽,也不願意遵從。”

“所以這個世界上,才永遠有老人和年輕人之分。”陳老頭笑了笑。

“現在是這樣,千年以後,也是這樣。”老蓋仙大笑著說:“這是萬年不變的道理。”

兩人的笑聲,由小麵攤擴散出來,逐漸在夜空中盪漾著。

盪漾,盪漾著。

他們兩人的笑聲還未斷之時,他們的臉上忽然出現一種奇異的表情。

——無論那是種什麼樣的表情,都絕不是歡樂的表情。

死一般的黑夜靜寂中,遠處忽然隨夜風傳來了一陣低沉淒涼哀怨的三絃聲。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這三絃聲聽來就彷彿未自地獄。

——來自地獄的聲音,你聽過嗎?

仙樂是種什麼樣的樂聲?一一沒有人聽過。

地獄傳來的聲音——你聽過嗎,沒有。

絕對沒有人聽過。

如果有一種令人聽起來覺得可以讓自己心靈變化,甚至可以讓自己整個人溶化的“樂聲”,人們一定認為這種“樂聲”是仙樂。

老蓋仙和陳老頭並沒有溶化,他們已沉醉,醉在那如位如訴的三絃聲裡。

絃聲漸近,隨著絃聲同時而來的,是一個人的腳步聲。

窄巷雖窄,卻不長,巷口出現一位手抱三絃而彈的老人。

他的身材本來應該很高,現在卻已經像蝦米一樣萎縮詢僂,滿頭頭髮已經開始泛白,臉上的皺紋,多得讓你一時數不清。

在這種天氣這種時候,他為什麼要到達窄巷來,是來吃麵?或是來此彈三絃,如果是來彈三絃,他又彈給誰聽,絃聲單調,卻很容易鑽入人的內心深處。將那深鎖在骨髓裡不願記起的往事,一件一件地勾了出來。

老蓋仙他們還是靜靜地坐在那裡,靜靜地沉醉著。

三絃聲悲悽,彷彿一個久經離亂的自發宮娥,正在向人訴說著人生的悲苦。

生命中縱然有歡樂,也只不過是過眼的煙雲,只有悲傷才是永恆的。、一個人的生命本就是如此短促,無論誰到頭來總難免一環人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要掙扎奮鬥?為什麼要受難受苦,為什麼不明白只有死才是永恆的安息?

“錚骼”一聲,然後絃聲又開始訴說著死的安詳和美麗,一種絕沒有任何人能用言語形容出的安詳和美麗,只有他的三絃才能表達。

——因為他自己本就已沉迷在“死”的美夢裡。

死神的手彷彿也在幫著他撥動三絃,勸人放棄一切,到死的夢境中去永遠安息。

在那裡,既沒有苦難,也不必再為任何人掙扎奮鬥。

在那裡,既沒有人要去殺人,也沒有人要逼著別人去殺人。

這種“絃聲”,無疑也是任何人都不能抗拒的。

陳老頭的手已開始顫抖,衣衫也已被沁出的冷汗溼透。

一一生命既然如此悲苦,為什麼一定還要活下去,夜色更暗,絃聲更悲慼。

沒有希望,沒有光明。

絃聲又彷彿在呼喚,陳老頭彷彿又看見了滿面笑容的亡妻在“那裡”向他招手。

她是不是在勸他也去享受那種和平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