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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

吳事走了一圈兒,就坐上船去看劉陵了。

劉陵很沉穩地坐在那裡,湖水洗淨了狂悖,把她洗成一個文靜、端莊的女人。她看著吳事,一言不發。

吳事說,皇上想念你。他說好久沒來看你,可心裡還惦念你。他封你做長公主,要你做他的親妹妹。

劉陵的眼睛亮了,看著吳事。

吳事說,該收拾收拾東西進宮去了,皇上給了你一個大宮殿,是從前陳皇后住過的。你知道嗎,就是那個金屋藏嬌的地方,請你去住。來人哪,給長公主道喜,去給長公主更衣。

劉陵沒說話,去換衣服。吳事很滿意自己,他很會說話,就這麼說動了劉陵,她竟一言不發就願意做長公主了。

劉陵出來了,讓吳事大吃一驚,劉陵穿著一身孝服,她呆呆地走過來,站在吳事面前,眼裡沒有一丁點兒活氣,說,劉徹快要死了。

劉弗陵從沒殺過人,也沒看過殺人。記得他見過草地上濺滿了血,那是紅紅的血,很粘膩。他偷偷地抹了抹,感到害怕。宮中人告訴他,那是羊血,皇上生氣了,羊正吃草呢,就用劍砍掉了羊頭,羊噴出許多鮮血。他再也沒見過血。心咚咚跳,一步步走向牢獄,聽到杜周說話,說來迎他,看到杜周臉上的驚訝,但這一切都一掠而過。他只記得父皇要他來殺人,殺了司馬遷。他本來是個孩子,跟東方朔在一起玩耍,東方朔只教他天真與無邪,也教他機智與聰明。不教他奸邪與權謀,他就長不大。公孫弘教他為人處事,教他帝王之術,他還是沒長大。直到前幾天,他進了宮,親眼看著母親跳進烈火中。他哭著,喊著,哭得嗓子都喑啞了,不巧的是,那一會兒他竟看到了公孫弘的舉止。公孫弘一邊哭著一邊從地上撿起了那用絲線粘連在一起的兩枚紅寶石,納入袖中。小孩子眼尖,這一眼就讓他一生牢記人前的侃侃而談與人後的行為卑瑣,使他不再相信人。他有點兒興奮,心裡想著,父皇要我殺人,我就殺人,我要殺司馬遷,我要殺他了。

劉弗陵看著司馬遷,不是沒了羊頭的羊也差不多,渾身是血,奄奄一息,這讓他有點兒掃興。本來以為司馬遷會壯壯實實地站在面前,自己對他說話,責他誣衊父皇,背叛大漢,不是一個忠臣,把他說得啞口無言,再命人拿劍來,親自刺死他。想得明白,可一做時竟不是那麼回事兒。人在身旁等著,劉弗陵知道,他一定要做,心跳狂亂,壯著膽子說:司馬遷,你給我坐起來。

司馬遷坐不起來。

劉弗陵命令人去扶他,說:你呢,《項羽本紀》寫得很好,《留侯世家》寫得也很好,《平準書》寫得也很好,可《武帝本紀》就是一個大逆不道的壞文章。父皇生氣了,要我親手殺了你。

司馬遷身子一鬆,驀地明白了,啞然失笑,太子啊,皇上他不行了,他要真不行了,是不是我就得先死?真可惜,殺了我,《武帝本紀》還在啊。

劉弗陵說,別做夢了,就是有,我也不許他們印。他看著司馬遷的臉,整張臉都變得扭曲起來,痛苦,悲憤,鬱悶,難過,盡寫臉上。這讓他心中不忍,說,我活著,你的書就不能印,我要死了,就可以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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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遷 第四十一章(5)

司馬遷很痛苦,這個還沒做上皇帝的太子,一句話就讓他的《太史公記》再等上幾十年,他想,也許朱乙會死,女兒也老了,惲兒也成了一個老人,那時才能印《太史公記》?他覺得很悲哀,忍不住了,大聲說,為什麼不能印?你說《武帝本紀》是誣衊皇上,哪一件不是事實,哪一件說得不對?

劉弗陵大聲問:你說父皇被方士、術士騙了,這是事實嗎?

司馬遷說:是,一而再,再而三。

劉弗陵說,太過分了,你怎麼能這麼說父皇?太過分了。劉弗陵一路上都給自己壯膽,想大義斥責司馬遷的罪過,說得明明白白,然後再親手殺了司馬遷。父皇要他親自來處置司馬遷,不就是這個意思嗎?可一見到司馬遷,怎麼就說不明白了?是不是文人多才,一講起道理來,就讓你只能佩服,無法反駁?他決定早早動手,說:你不用說了,我今天就要處死你,來人!

隨從人過來,以為要動手,不料劉弗陵說,你們替我扶著他,扶他靠牆。連司馬遷都驚呆了,劉弗陵要做什麼?劉弗陵拔出佩劍,說,我奉父皇之命,要殺了你,要殺了你!

他撲過去,想要動手,一劍刺死司馬遷。司馬遷凝神看著他,目光清澈堅定,他下不了手。驀地想起公孫弘對他說過,皇上處理太子那件事,心裡是很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