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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司馬遷不吭聲,過一會才說,張騫不行了,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兒。

劉徹大怒,吼他:你為什麼不早說?

司馬遷說:我說過了。

劉徹說:你沒說。

司馬遷不敢再說什麼了。

劉徹瞅他:你怎麼就不會說幾句好話呢?你怎麼就不能讓我高興呢?總是那麼自以為是,以為你有多了不起,其實什麼都不是。你比得上劉屈氂嗎?你看不上他,我也看不上他,可他能辦許多事兒,朝中百官都跟著他走。你比得上公孫弘嗎?總是那麼穩,不多說話。你比得上東方朔嗎?只要我不開心,他就不開心,一定要逗我開心。像你這種人,總是那麼自以為是,真該死。

司馬遷一動不動,站在皇上身邊,只有他和吳福捱罵最多,最難做事兒。

劉徹說,你一回來,就得告訴我張騫病得怎麼樣,我要去看他,我一定去看他。你說,我什麼時候去看他好?

司馬遷說,皇上願意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

這天晚上,劉徹跟司馬遷去看張騫,他坐在車上,一言不發。司馬遷也不願說話。

車在石條路上軋軋響。長安城裡人真忘了竇嬰,忘了灌夫,忘了郭解,他們也會忘了張騫,忘了司馬遷,最後也會忘了劉徹。

車向張騫家去,司馬遷不想張騫,只想著蘇武,他要寫張騫,也要寫蘇武。在他過去的書中寫過張騫。張騫不能獨立成傳,蘇武也是,他們不像衛青,不像李廣,也不像劉屈氂,在司馬遷的書中,不是重要人物。

劉徹進了張騫家,府裡的人在忙碌。張騫已經不行了,家人在準備後事。他想到剛從西域回來的張騫,穿著一身破衣服,走進長安城的張騫,人們呼喊著:漢使回來了,快去看哪,還帶回兩個匈奴女人。有人喊,匈奴人種。那是說,張騫在匈奴還生下了孩子。張騫坐在他身邊,拿出一張汗臭的羊皮,指著上面的國家,大宛、身毒、匈奴……一一個個異域國家就展現在劉徹眼前,好羨慕張騫,能走那麼多國家。張騫講起西域來,講風土人情,講地方特產,講國家富饒,講大漢跟那國家的關係。張騫怎麼能倒下呢?他應該站起來,再生一個兒子,他是博望侯,是大行令。

看到劉徹來了,也不覺得驚奇,劉徹已經好幾次夜晚來到張騫府中。勿思輕聲說,請皇上去看看他吧?

司馬遷 第三十四章(6)

劉徹站在床前,張騫氣若游絲,雙目失神,眼前空曠,好像什麼都看不見。勿思俯在他耳旁說,皇上來看你了。好像生命又回到了張騫的體內,他輕聲說,扶我起來。勿思扶他起來,就坐在他身後,雙手抱住他的腰,張騫的頭就倚在她斜如酒旗的肩上。張騫想說話,想對劉徹最後說上幾句,但說不出來,只是囁嚅著,很吃力地要說。

勿思說,你是不是說牆上那柄劍?

張騫眨眼,點頭,就把劍拿過來。張騫眨幾下眼。勿思說,你是不是說,這劍請皇上收回去?張騫就又眨眼,點頭。

劉徹覺得,勿思的話未必是張騫所思所想,只是驚訝張騫在生命垂危之時,還是那麼聽勿思的。

兩個匈奴女人也跪在床前,她們梳著大漢侍妾的髮髻,也很難再找出匈奴人的本色了。

勿思說:他說了,本來想聽皇上的,好好生一個兒子,可他做不到了。在西域十幾年,身子熬壞了,耗盡了心血。

張騫想說什麼。

勿思說得很溫柔:你別說話了,我替你說。

勿思就替張騫說話,說了許多事兒,都是掛牽大漢朝,掛牽皇上的。

張騫就直眨眼,表示勿思說得對。

劉徹坐了一會,很傷感,心隱隱作痛。張騫要死了,他想慟哭,張開嘴,幹張了兩下,哭不出來。想跟人說,告訴人張騫要死了,可是跟誰說呢?告訴誰呢?告訴誰都不合適。

勿思跟出來了,請劉徹坐在堂上,率領全家人跪拜。

劉徹說,有什麼事兒,你說?

勿思說,皇上啊,他是一心要替皇上生一個兒子,生一個能忠於大漢的人,可惜沒做到。皇上的心意,他是愧領了,我就在這些孩子裡,找了一個伶俐點兒的,教他學禮儀,學本事。皇上能不能在張騫活著的時候,封他做萬戶侯呢?這樣,張騫就可以放心去了,他的兒子總算有一個出息的。

兩個匈奴女人叩頭,流淚。

劉徹睜大眼睛,鼻子有點兒發緊,說:哪個,哪一個?叫過來,叫過來。

就過來了一個孩子,是幾個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