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昏暗,戴黎民凍得眉毛都上了霜:“安琪,我弄了點新鮮玩意兒,拿過來讓你看個熱鬧。”
抬手一指院門前的衛兵,他在寒風中笑出一團白氣:“你的副官死活不放我進去,我下午就到了,一直等著,凍得我啊……”
戴黎民意猶未盡的停了話頭,拉起唐安琪的一隻手往自己臉上按:“涼不涼?”
唐安琪用力把手抽了回來:“像冰一樣。”
戴黎民一扯外衣下襬:“偏巧今天穿得還少,這裡面沒棉花。”
唐安琪這才發現戴黎民是換了便裝,興許是為了賣俏,身姿筆挺的只套了一件短風衣。把手揣進馬褂袖子裡,他替戴黎民害冷。
戴黎民對他笑了一下,緊接著回手一拍卡車車門,從前方駕駛座上叫下一名士兵。勤務兵扒著後鬥欄杆跳上去,從卡車上向下搬運大紙箱子,戴黎民在下面舉手接著,一邊忙碌一邊又大聲說道:“安琪,找幾個人出來幫忙,這東西太重!”
唐安琪莫名其妙的問道:“什麼東西?”
“煙花!”
“誰要煙花來著?別搬了!”
戴黎民撅著屁股將一個大紙箱子放在地上,然後直起腰伸手一指唐安琪:“不要?好,這可是你說的啊,過一會兒想要也不給你了!”
說完這話,他把紙箱子費力拖出兩三米遠。從褲兜裡摸出打火機點燃了捻子,他快步跑回唐安琪身邊,靜靜等著。
十來秒之後,忽聽“嗵”的一聲巨響,一束火光直衝天空,眼看竄到了高不可及的地方,幾乎要變成一顆星星了,卻又爆炸散開,成了一朵橙紅色的巨大花朵,鋪天蓋地的壓下來,唐安琪明知沒事,可是眼看著絢爛火花像大雨一樣降落下來,還是忍不住抬手作勢想要捂臉抱頭。戴黎民一把扯下他的手,緊接著把他攬到了自己懷裡,大聲說道:“還有哪!”
果然,這朵煙花尚未凋零熄滅,又一束火光噴射出去了。
大紙箱子最後燃成空蕩焦黑,戴黎民用力一摟唐安琪,呼著白氣笑道:“這是一個退職的外國公使定製下來的,結果沒等過年,公使就回國去了。我聽了這個訊息,趕緊花錢把它買了過來——這樣的煙花,不常見吧?”
他放開唐安琪,開始對著唐宅衛兵招手:“傻站著幹什麼?還不過來幫著搬運?”
唐安琪這回沒有阻攔,因為實在是喜歡。好看的,好聽的,好吃的,好玩的——只要有趣,就都能瓦解他的精神防線。
唐宅有個空曠的大院子,士兵們運下了一卡車的巨大煙花,盡數堆在院子裡,上面又用雨布苫了,以免落上火星。
戴黎民一個接一個的搬出煙花箱子燃放,小毛子等人也都跑出來觀看。唐安琪高興極了,一直仰著臉望天,忽然興奮的一甩袖子,他舉手指著天空高聲喊道:“狸子,你看,像朵菊花!”
戴黎民在金光璀璨的夜空下,微笑著扭頭去看唐安琪:“嗯,真像!”
唐安琪沒有留意他的目光,單是痴迷的盯著天上,忽然“哈”的大笑一聲,他把手又指了上去:“狸子,你看,這是牡丹!”
夜空中的粉紅牡丹盛開的很持久,唐安琪仰臉追著牡丹的痕跡,忽然一腳踩到雪裡,撲通一聲跌坐下去。
戴黎民走過去,並沒有彎腰扶他,而是也坐了下來。把唐安琪拉扯到了自己腿上,他說:“坐我這裡,地上太冷。”
唐安琪安然的向後一靠,知道狸子是有力氣的,不會倒。
唐安琪看了許久的煙花,後來忽然反應過來,卻是不讓人放了。
他想把餘下的煙花帶回長安縣去,讓虞師爺和孫寶山也瞧瞧。不過面對著戴黎民,他當然不能實話實說,只講自己冷了,脖子也酸。
他回房去,戴黎民笑嘻嘻的跟著。唐安琪不好立刻攆他,只能是不理不睬,徑自脫了外面大衣裳,又讓小毛子送熱水過來洗漱。
及至他都收拾停當了,抬眼看到戴黎民還是端坐不動,便忍不住問道:“你不走啊?”
戴黎民捧著一杯熱茶,苦笑答道:“安琪,你別急著趕我走呀!”
“幹什麼?”
戴黎民放下熱茶笑道:“你等我洗完這把臉再說。”
戴黎民不讓勤務兵把洗臉盆端走,就著唐安琪用過的洗臉水又滿臉洗了一把。唐安琪看了他這個自來熟的德行,也不知如何是好。
兩人嘀嘀咕咕的開始拌嘴,戴黎民笑微微的不動氣,反正不管唐安琪怎麼說,他就是不走。跟著唐安琪進了臥室,他見勤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