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染紅鶴羽給他們看,這是宮內秘密行祭的法令,是連吳王也得敬佩三分的卜人信諭,按以往規矩,逢此令一路暢行,但今天不同,是吳王登基的日子,可不能馬虎。兩個侍衛猶豫著互相對視了一眼,並沒有急於放入,而是又往那車輦望去。
“時辰來不及了!”侏儒滿頭大汗,見他們疑慮,竟一改剛才耀武揚威的樣子,作揖求情起來,這倒令兩個侍衛更加起了疑心。
“你這邊看著他,我去檢視下馬車內是怎樣的人。”
一個對另一個說,說畢往那駕馬車走去。
“再看就誤了時辰,你我都要殺頭的。”
那侏儒卻在這時一聲大喊,並且一個躍起,一腳踢在駕馬的左臀,馬匹受驚,竟然狂奔起來,兩個守衛本能地側身一躲,馬匹衝開側門,一下子跑了出去。
兩個守衛面面相覷,迅速將侏儒攔了下來。
“你是何人?”
“伍子胥門下之人。”
“知道,我是問你的姓名官位,今日你衝撞守衛,私放馬匹出去,要不是看你是伍子胥門下之人,早以捆綁你交差。——你的姓名官位?我們要記錄在案,著實稟報。”
“要離。”
“啊?要離?”
“可是那名噪一時的勇士要離?”
兩個侍衛頓時眼睛露出了驚異的光彩。其中一個甚至仰起臉注視著他。
“人們傳言你身高不足兩尺,頭卻如方鬥之大,眼如銅鈴,笑如虎豹,今日看,怎麼好似訛傳?”
要離擔心那輦馬車此刻正無人架車,心如火焚,卻還得強裝鎮靜應對。
“那馬驚厥,我須得跟上,誤了大事,別說你們,就是我要離被訛傳成神仙降臨,也將命之不保。”
“那豈不是更好!既然是野祭,出了梅里城就是虎頭山,驚厥之馬正好帶他們上路,也省得你看到汙穢之氣,沾染血光,回頭帶回宮裡,你說呢?再說,你放心,今日這事情我們不對外傳,你只需展露兩下你的勇士之力,我們瞧瞧卻是要離即可。”
兩個人耳語了一番,一個高大一些的突然抽出刀劍來,一把扔與要離,一把自己持著。
兩個守衛似乎好奇這個侏儒甚過其他,他們不太確信這人就是真正的要離,於是提出了劍鬥三招的餿主意。興許他們聰明地以為:如果真是要離,那麼就沒有放錯人,但如果此侏儒假冒要離,那麼他們手到擒來,將功補過。城門外護城河連日暴雪,已經結冰上凍,所有船隻停運,而不沿河走,出城不足三里,就只剩下有一條崎嶇小道,且這小道櫛臨虎頭山,兩邊盡是險破要嶺,那驚厥之馬出城,無論往左還是往右疾馳,都會帶領車內之人摔坡掉嶺,想不死都不可能,所以他們根本不用擔心私放賊人。
他們錯了。
他們只知曉要離以勇盛名,卻不知曉要離祖上以來都是習劍之人。兩個侍衛臉上閃著紅暈,舞得劍光凜凜,而要離猶豫片刻,只是後退阻擋,持劍卻並不還擊。
要離知道,此刻萬萬不能意氣用事,眼看著對方出劍兇猛快捷,簡直如梅花落瓣,招招只取要害,已經退無可退,突然,要離大喊一聲。
“與你們對劍,勝之不武,要離以勇盛名,怎肯與你們爭勇鬥強?”言畢,竟然一劍斬向自己的臂膀。
在兩個侍衛振聾發聵的驚呼之下,那把利劍砍向了生動鹹溼的皮肉,有輕微脆響,緊接著鮮血噴湧而出,濺滿了兩個侍衛驚愕的臉龐。
他們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這個身形無比弱小卻氣勢直貫長虹的男人,兩相對視,竟然久久無語,直到要離手捂臂膀奔出城門,他們才緩過神來。
“真的俠士!這才是真正的俠士!”一個籲著長氣。
“我等有此見識,即使誤了守門之務,也當值得!”另一個還在唏噓。
結冰的護城河不見往日船渡上下穿梭的模樣,梅里城很少降雪,然而這個冬季卻漫長而充滿了奇蹟。
要離奔走在虎頭山下,四下空曠,只有暮雪過後,突然而起的、陳皮一樣打著皺紋的太陽懸亙著,冷眼看著這個充滿了戰爭殺戮、鮮血曖昧、繁華落寞的奇怪國家,一邊登基的鼓聲直響雲端,一邊流浪街頭的乞兒流民面目蒼涼。
“他們就這樣死了嗎?滾下這陡峭的山坡?”
“絕不能,絕不能讓這半年多的綢繆就此斷送。”
要離捂著斷臂,疼痛襲來,冷汗簌簌而下。
“不行,這件事情沒有辦法向伍子胥交代。”
在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