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洞悉她更準確的用意,緊緊盯著她的眼眸,最後卻是懵懵地凝視了她片刻,居然產生了一絲信任。她一歪頭,他就跟著她往出走,臨走時,他母親的雙腳還在那裡晃,他最後望了一眼地上那隻攤開的黑包袱,一個女人的人頭,烏雲般的黑髮覆蓋住了半邊臉,看不清楚面目,而人頭的另一邊,兩根半個小拇指長的牙齒靜靜躺在那裡。
此時一陣風颳過,井臺邊被血水浸透了黃色落葉,隨風而起,像一個一個從天而降的災符,有一片飄過大鸞的頭頂,落在他的肩膀上。
大鸞驚叫著,奔出了門。 。 想看書來
2、突入其來(下)
穿過梅里城,過一條河,再走大約幾里地,一顆桂樹下停了一駕四輪馬車,駕車的男人五十歲模樣,戴著斗笠,見了大鸞即刻跳下馬來。
“少主,久等了。”他說,低垂著頭。
大鸞稍有躊躇,便同芙好一起被推著爬上了車。
待大鸞同芙好爬上去,他一揮馬鞭,馬車便跑了起來,一路卷著泥水,大約正午時分,馬車來到了太湖邊,馬伕停了下來,對著芙好一陣耳語後,等他們下來,就趕著車往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了。
大鸞跟著芙好,在零散的村落間,又行走了半個時辰,這才在靠山傍水的一坐莊園前停住。
這裡很明顯與剛才的村落民居赫然不同,房舍緊挨著太湖渡口依次排開,大約有七、八間的模樣,而這還僅是鄰街的僕房。進入大門,又是一方天地,庭院套著庭院,形成一個“回”字形。房屋像吊起來一樣,由齊腰粗的地梁支撐著,中間起脊,兩面坡房,土牆匝繞,頂上蓋著茅草。房屋不大,也不算多,卻像一個迷宮,每個庭院之間又用長廊連線起來,樹著兩尺高的木欄,像是在這“回”字中間,又穿插著一個由大小廊宇組成的“之”。陌生人進去,能輕鬆進入第三道庭院就已經實屬不易了,而第四道庭院後端則依山建有一座高高的望樓。
“少主,你要記住了,這個望樓,在桃花塢內屬於絕對禁地。”
芙好看見大鸞痴怔的目光,突然莞爾一笑,對他低聲說道。
“你不覺得這桃花塢像神話裡吃人的女妖住的地方嗎?”
芙好細眯著眼睛。
“你怯了?呵-呵。”
大鸞卻接過芙好的話,抽著鼻子,做出並不畏懼的模樣。“那望樓底下正壓著生吃人肉的鬼怪呢!你看那白森森的骨架。”
“是的,少主,這裡面的確有著累累的白骨。”芙好的臉像是被施了幻術一樣,又變得深沉起來。
這令大鸞覺得毛骨悚然。
這時候從門內衝出幾隻“大鵝”出來,這些“大鵝”見了芙好,先用脖子熟練地挑過她腕子上的菜籃,然後一前一後“咯咯”叫著“簇擁”著她往回走。
“趕快把這些鵝攆走。”
大鸞不知為何看到這幾隻和他個頭一樣大小的白鳥,心理產生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滋味,他覺得這幾隻鳥的眼睛很奇怪,透著陰戾的光,彷彿一個人在陰暗潮溼的空間裡冷笑。
“鵝?”,“哈哈,這是鶴,是神鳥!”
“桃花塢裡養神鳥!少主,您難道沒有聽說過?整個吳國人都知道,連吳王也敬我們三分。”
芙好得意地說。
她終於笑了起來,兩個酒窩裡盛滿了春日才有的桃花蕩漾。她熟練地抱起它們中的一隻,用嘴巴叨起紅頂子,那隻鶴“咯-咯-咯“地叫。
她一扭頭,很古怪地衝大鸞笑了一下,惡作劇地吹了一聲口哨。
聽到口哨聲,一隻肥健的紅頂大鶴撲稜著翅膀橫了過來,擋著大鸞的路,大鸞往左,它也往左,往右,它也往右。一不小心,大鸞一頭撞到了一個人的懷裡。他抬起頭,看到了一雙眼睛,笑眯眯的,眼球很亮,眼尾很長,有顆針尖小的硃砂痣嵌在眼皮下,這狹長的眼睛和這顆細小的硃砂痣,使他看起來分外和善,暖洋洋的樣子。
“大鸞少主,我們等你好久了。”他衝大鸞伸出手,“這裡的人都叫我 ‘象’。”
“象?好奇怪的名字。”
“對,象。”他哈哈笑著走了,臨走回頭又看了大鸞一眼,只是眼尾一掃而已。
可這一看,卻讓大鸞像剛剛看到的那隻鶴眼一樣,隱約有些不安。至於怎麼產生的不安,大鸞也說不清楚,總之這裡的建築,這裡的鳥,還有這裡的人,都有些奇怪。
正在大鸞胡思亂想之際,這時屋內響起三聲沉悶的擊掌聲,這隻鶴彷彿受到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