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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時候千萬沉住氣,不要慌張,多點頭微笑,少說話。可是真走近鹽倉門,濮貽孫倏地變了臉色,面白如紙,冷汗都滴了下來。天祿只當是守在門前四名持槍夷兵和許多所謂“紅毛鄉勇”的漢奸把他嚇著了,小聲安慰道:“嚮導有親戚在城裡住,盤問不住咱們的。”

濮貽孫顫抖著從牙齒縫裡嘶嘶地說:“你……你朝城頭,城頭上看……”

天祿仰頭,吃了一驚:城樓懸下一顆首級,下面吊著一張告條,大字書寫:“清官呂泰來探軍情,故梟示”。天祿心頭也怦然不已,他們本應到慈溪與呂泰師爺會齊,一同潛入寧波的。呂師爺必定是等他們不著,自己先行,想來事機不嚴,洩了密,出師未捷身先死,為國殉難。可知逆夷城中警戒巡查很嚴,倒要小心。天祿定下神,對踟躕不前的濮貽孫說:過城門包在我身上,儘管放心。

門前盤查果然嚴密,四個夷兵不過像鎮守城門的石頭獅子,嚇唬嚇唬鄉下人罷了,起勁的是那十來個頭戴夷人白盔帽、身穿半截夷兵軍服的“紅毛鄉勇”,持刀拿槍十分兇狠。所幸嚮導膽子頗大,對答如流,指說天祿和濮貽孫是遠房親戚,做生意的,來寧波辦年貨。漢奸小頭目找不出嚮導的破綻,突然轉向天祿,問:“你做什麼生意?辦什麼貨?”

嚮導搶著回答:“總是寧波的土特產,白鯗啦蟶臘啦筍乾啦……”

“沒有問你!”漢奸小頭目把嚮導推到一邊,催促天祿:“你說呀?”

天祿笑道:“白鯗筍乾要買,還要見你們的陸團總陸心蘭老先生。”

漢奸小頭目一愣:“你認識我們陸團總?”

“不跟他約好了,敢進寧波城?”

“他怎麼不來接接你呢?”漢奸小頭目口氣軟下來。

“這是我們生意上的事情了。”天祿也就順水推舟,揚臉挺胸,拿起了派頭。

“明白了,明白了!”漢奸小頭目連連點頭,滿臉賠笑,伸手示意,“請,請!”

安全進城以後,濮貽孫內衣盡被冷汗浸溼,三人找了一處臨街小破廟歇腳。濮貽孫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問道:“這陸心蘭是什麼人物,這麼管用?”

濮貽孫實在是個精明不過的人,一問就問到了要害處。

陸心蘭本是寧波府戶科的小吏,專管漕糧,是個肥差,所以家道豐足。英夷佔領寧波後,行政長官郭士立看中陸心蘭才幹老練,想收為羽翼,以穩定寧波城的局面,因而優禮有加。陸心蘭便也順從了英夷,領郭士立之命,召集寧波市上游手閒漢,給以武備,嚴加訓練,負起守衛巡邏查驗等項夷兵不屑或不便執行的公務。每人每天給半塊銀元,加上白盔帽和夷兵上衣這半截夷裝,於是人們背後戲呼之為“半洋兵”、“二鬼子”,通稱“紅毛鄉勇”。

英夷佔領寧波,除了從府庫中得到十二萬銀元和大量的、可供全城兩年食用的糧食之外,還從官府的錢庫和民間各錢莊掠得銅錢二十六萬串。為便於攜帶遠行,必須把這些銅錢換成銀兩或銀元,這件要緊又頗有賺頭的事,也交給陸心蘭辦理。陸心蘭於是常常到寧波四鄉以錢易銀,四鄉於是常有人來與陸心蘭商談易銀的買賣。紅毛鄉勇們自然是陸心蘭四出易銀的保鏢和幫手,所以那個漢奸小頭目一聽這個題目會立刻改變態度。

前些天,從寧波偵探夷情的人回來向張應雲報告,說陸心蘭並非真心從逆。張應雲立刻抓住時機,邀了陸心蘭的原上司寧波府同知【同知:為知府、知州的佐官,分掌督糧、緝捕、海防、江防、水利等,分駐指定地點。】一道,在清軍和英夷都不曾到達的慈溪鄉下,與正在那裡易銀的陸心蘭見了一面。其時陸心蘭指天畫地,深表悔恨,併發誓將功贖罪。張應雲大喜過望:若得陸心蘭為助,裡應外合,則取寧波易如反掌!他只將此事稟告了將軍,將軍也很高興,命他緊緊牽牢這條內線,時時派人去與陸心蘭聯絡,彼此溝通情況,並一定要嚴守機密。

張應雲第一次與陸心蘭見面時天祿就在場,彼此相識,今天便擔當了第一個進寧波城見陸心蘭本人的重要使命。

這是天祿此行的機密,若不是怕濮貽孫過城門時露馬腳,本不該洩露的。此時他也不好回答,只說:“歇口氣就趕快分散開吧,免得招人耳目。”於是嚮導先告辭離去。濮貽孫拿出生意人的架勢,出門就僱了頂小轎,要到城中最繁華的鼓樓大街,他總得像模像樣地收購一些白鯗筍乾之類的年貨才是。天祿在其他兩人離開之後,又猶豫了片刻,決定還是先公後私,問明瞭路徑,朝江北吉慶裡陸心蘭的住處走去。

寧波位於三江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