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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瞞不過細心人哪。席間子弟們【子弟們:指梨園子弟。】演唱上來,倒也罷了,後來制臺【制臺:對總督的尊稱。】大人點唱《遊園》一折,扮上來的杜麗娘和春香極是貌美窈窕,唱得也好,眾人讚不絕口。偏是那位提臺【提臺:對提督的尊稱。】大人,餘步雲餘太保【太保:清代官制,有太師、太傅、太保、少師、少傅、少保及太子太師、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太子少師、太子少傅、太子少保,都屬於榮譽加銜,或死後追贈,為空銜而不是實職。餘步雲所加太子太保銜,為從一品。】,行伍出身的貴州人,為人一向粗魯,口沒遮攔,竟一手指著杜麗娘,一手指定天壽,大喊道:這不是一模一樣嘛!鬧得眾人都拿眼睛來看天壽,又是笑又是鼓掌叫喊附和,天壽立刻一個大紅臉!他原本站在我宴桌邊的,便一個勁兒地朝我身後頭躲,看他那樣兒,只要地上有個洞,他眨眼工夫就會鑽進去!哈哈,好可憐!”

“真的很像嗎?”英蘭問。

“也不盡然,餘少保喝多了眼花,不過神情眉眼間有幾分相似而已。那個杜麗娘嬌小玲瓏得多。”

“後來呢?”英蘭又問。

“後來也就罷了。倒是他,回來這一路都悶悶不樂。是不是在生氣?天壽,男子漢大丈夫,要的是拿得起放得下,你這樣可不成!”因明天還要繼續議事,葛雲飛又鼓勵天壽幾句,便回房歇息去了。

英蘭將丈夫安頓好,又出來,見天壽還坐在那裡發愣,就問到底怎麼回事。

天壽好像從夢中驚醒,揉揉眼睛,神情嚴肅地說:“姐,面貌相像還在其次,要知道,他倆唱做走的是我們柳家的路子呀!”

英蘭也吃了一驚:“怎麼?有這樣的事?”

天壽細細說給姐姐聽。

其實,是天壽最先發現的。那個嬌小玲瓏的杜麗娘一出場,天壽就心裡犯嘀咕:這不就像從鏡子裡看自己嗎?待開口一唱,那吞吐,那韻味,竟十足的柳家風範!

在外行人看來,同一出戏,同一個角色唱同一支曲子,應該都是一樣的,可是梨園子弟或是此中行家卻很清楚,不同的流派有不同的唱法不同的味道。當年在京師,柳知秋就已經獨出心裁地唱出了他的特異風格,被當時的梨園行嘲笑為野狐禪,說它過於柔靡嬌媚,態度激烈的甚至罵之為左道旁門,不屑為伍。但許多看客卻十分喜歡。在柳知秋被迫逃離京師前夕,柳家的唱法很是風靡一時的。天壽雖然吃驚那個杜麗娘的形貌,卻還在等著那支著名的《皂羅袍》,因為裡面的那句“朝飛暮卷,雲霞翠軒”的唱法是柳家的獨創,和任何流派都絕不相同。

這一句是整支曲子中音調最低的地方,按祖師爺傳下來的唱法,從中低到最低,差不多的伶人唱到這裡,看客就完全聽不到聲音了,唱詞則更聽不清。柳知秋把這一句唱一開始就挑高上去七度,到“卷”字來了個九度的下滑,滑到最低處,使得唱腔既明亮清楚,又不失低迴婉轉,很是特別,也就召來內行們最集中的反對。柳知秋反倒因為自己的“不群”而得意,拿這一句當成柳派的精華。

不料那杜麗娘唱出來的“朝飛暮卷”竟是不折不扣的“柳腔”,甚至更婉轉纏綿,更柔媚動聽。驚異的天壽找了個機會溜出宴會花廳,找到太守府管宴會的師爺,打聽這位杜麗娘的來龍去脈。

說到這裡,天壽端茶盞喝茶,英蘭倒急了:“打聽出來了嗎?是誰呀?”

天壽急急把茶水咕嚕地嚥下去,說:“哪承想,這杜麗娘和春香都是女的,還都不是梨園子弟,竟是此地狀元坊的名妓!……”

“她們有多大歲數?”英蘭趕忙問。

“我正為這個著急呀!她們扮上戲年齡看不出,不扮戲,濃妝豔抹的也看不出歲數。我本想趕到跟前問個清楚,可她們領了賞就走了,姐夫這邊又叫我……�”

英蘭和天壽互相望著,有好多話想說又不好出口。後來還是天壽忍不住,悄聲說:“姐,三年前,三姐四姐賣給人販子的時候,比我現在還小一歲呢!……四姐姐從小愛唱愛舞的,常偷偷跟著我們學戲,咱爹教的,她沒有不會的……”

英蘭咬著嘴唇,半天不出聲。

“姐,要真是三姐四姐,可不心疼死人了嗎?誰不知道煙花青樓不是人待的地方?姐夫官高爵顯的,姐姐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英蘭瞪了天壽一眼,說道:“還沒弄清誰是誰呢,怎麼救呀?……”

“著人到狀元坊去打聽打聽就是了。”

“說得容易!妓館豈是我們這樣官宦人家能去的地方!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