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他的眼睛跟被人挖了什麼東西一樣,空洞洞的:“她鄰居說,她家沒有親戚,什麼姨啊、表妹啊、表哥啊,都沒有。”
聽到那個答案的時候,他怔住了,就跟冰天雪地裡的人在汲汲求生,在生死垂危的關頭看見了一間小屋,可是一進去,一盆冷水從頭淋下,讓他瞬間就結成了冰棒。
“怎麼可能,那她那表哥——”小米說道一半,住了嘴,好似想到了什麼似的掩住了嘴。
她記得第一次見到那個叫何高峻的男人,是在校門口。
他在等開心,他給開心拿東西過來,然後是約定見面的時間。
那時候她問:“開心,這誰啊。”
開心皺眉說:“一個挺煩的人。”
她“啊”了一句。
開心揮手很不想談他,道:“我爸讓他照顧我,哎呀,別提他了,一看到他我就心情不好。”
她偷偷笑,問:“該不會是你表哥吧?”
開心看了她一樣,舉起大拇指,道:“你太聰明。”
然後就朝前走了。
開心從沒跟她說過,這是她表哥。
只是她以為,這是開心的表哥。
如果開心真的沒有任何的親戚,那麼之前的一個星期,她究竟去了哪裡?她去做什麼了?她為什麼要撒謊?
她為什麼要分手?
北濱轉頭,像個遊魂一樣的腳步漂浮的離開。
看著這樣子的北濱,小米很擔憂,她在身後喊:“北濱,你去哪兒?”
北濱的聲音就跟清晨的霧氣,風一吹就散了的飄渺的:“我回去,等她。”
他的背影,那樣高那樣瘦,單薄得像是一道影子。
濤子說,他兩天除了喝水就沒吃什麼東西。
濤子說,他是扒火車回來的,火車上要檢票的時候,他只能東躲西藏。
因為他身上的錢都花光了,他不信開心家沒親戚,他找了很多很多地方去找那個叫何高峻的男人,可是,找不到,學校找不到資料,開心爸爸原先的公司也找不到任何有關的資訊……
何高峻,就好像是一個虛擬的人,在現實生活中沒有留下半點的線索。
於是,他回來了。
他緊趕慢趕,還是晚了。
他本打算回來好好說,好好勸,如果開心因為那天車禍的事生氣,他就道歉,他一直道歉一直到開心原諒他,如果開心是因為他太忙沒時間陪她而生氣,他就辭職接私活,或者將所有私活都推掉,他一定會有時間陪她。
若不是想給開心一個無憂無慮的未來,如不是想跟開心能快樂一輩子,他是不會鑽到錢眼裡去的,他本就不是一個物質至上的人。
他只是,想用三年,換一輩子。
開心說對了一句話,明天跟意外,我們誰都不知道哪個先來。
他怎麼都沒想過,他們的一輩子,這麼短,這麼短。
而他生生耗費光了。
還沒等他賺夠一個家,她就拋棄了他,沒有她,他再多努力有什麼用;沒有她,這個家再繁華又有什麼用,不過是個空殼而已。
他想的,只是,跟她一輩子而已。
從那天,她淚眼汪汪的說我哪兒哪兒都疼的時候,他就想,他會一輩子在她身邊,讓她疼的時候有人撒嬌,有人可以依靠。
從那天,她一個勁的反覆的問,你在我身邊一輩子嗎?真的嗎?的時候,他就告訴自己真的,一輩子在一起。
從那天,她抱著他說,沒有北濱,開心只是孤零零的一個人的時候,他告訴自己,從今天起,絕對絕對不讓開心有孤零零一個人的感覺,他們是一雙的一對的,是連體的,不管何時何地何事都堅決的不分開。
開心說,北濱啊北濱,你怎麼那麼好?
開心說,北濱啊北濱,我怎麼離得了你?
開心耍賴,讓他拿書又不看,只是咯咯笑,北濱啊北濱你怎麼那麼高。
開心欺負他,穿過兩個小時的衣服都給他洗,說:“我那個來了疼,你洗。”
……
其實他心裡是明白的,開心為什麼欺負他,為什麼耍賴,為什麼?
他心裡是開心的,他想說沒說出口得是:
開心啊開心,你怎麼那麼好?
開心啊開心,我怎麼離得了你?
他沒說的是——他也只有一個她而已,是她,將他從家庭破裂的痛苦裡拯救出來,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