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滾開!不要過來!”說著將小瓶兒往嘴邊湊。
白琚跪在那裡,也不動作,平靜地問道:“三殿下為何想喝那瓶裡的東西呢。”景明瞪大了黑亮的一雙眼睛,裡面滾出淚來,“娘說了!沒處逃了就喝掉,那樣能見到她了!我要去找我娘!去找梅姊姊!”說著另隻手抓緊了那宮娥的衣衫。
“三殿下,瑤光苑裡的牡丹又快開了,那年瓊林宴的時候,陛下還誇獎你來著。三殿下喝了,就再也折不到花兒了,也吃不了糯米糕,放不了紙鳶了。”景明愣愣地聽著,眼睛裡仍是不住淌下淚水,“喝了它,就再不能長高學騎馬了,再見不到你二哥了,也再不能走出這禁宮,看看外邊是甚麼樣。”
白琚跪著向前膝行一步,朝景明伸出手臂,“三殿下,到這兒來,臣帶你出去。帶你看看宮外邊是個什麼樣……”
景明突然狠狠抽噎一聲,扔了藥瓶,奮力推開了宮娥的屍體,一頭扎進白琚懷裡,小胳膊緊緊抱住他脖頸,放聲大哭起來。
白琚抱起他,用手將孩子的臉護在懷裡遮住眼睛,立刻起身向外走去。
一路踩過漫延的鮮血,來到了館外。侍衛牽過馬來,白琚將景明抱上馬去,自己也翻身騎上,一手持了韁繩,一手攬緊了他,輕道:“臣要讓馬快些跑,三殿下乖一些。”景明止住了淚,大力點了點頭,緊緊貼住白琚的前胸坐穩。
一聲清脆鞭響,駿馬揚蹄,帶領著數十名鳳闕衛飛馳而去。
黎明時分,幽暗的地牢裡重新有了動靜。
景熙掙了掙身上捆縛的鎖鏈,徒勞無功。終於狠狠地抬眼看向鐵欄外的人。景昭通身浴血,靜靜站在外面,神色沉寂而漠然,雙眼雖是赤紅的,卻成了潭死水,一絲光亮也無。
“哈!你為了與我爭這把椅子,連床上伺候你的那位也拋下不顧了。如今終於到手啦,二弟,恭喜啊!恭喜你!如何?歡喜至極吧!哈哈哈!”
景昭卻不動怒,“皇兄,你不明白。”語氣說不出的平緩。說罷轉身,拖著腳步慢慢走出地牢,冰寒徹骨的聲音從石道傳來,“我不殺你,耐心等著罷……”
景熙怔怔看著,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啟佑十一年二月十六,天子龍馭歸天。泰王景熙意圖弒君奪位,大逆不道,終被京畿衛擒獲。
二月二十一,清明節氣,大行皇帝梓宮移入皇陵。
靖王順天承命,登基為帝,改元清平。
登基大典結束,正是午時。月上中天的時候,顏公公坐在重光殿的丹墀上,捶著肩膀。遠遠看見一個硃紅的宮燈搖搖擺擺地過來,不多時到了階下。
顏喜站起來,伸頭看。卻是三皇子提著衣襬跑上來,後面跟著個氣喘吁吁打著燈籠的太監。顏喜慌忙迎上去,伸手道:“哎喲餵我的小祖宗,皇上吩咐了,誰也不讓進去!”
景明被生生阻了腳步,登時怒道:“你個老閹貨,也敢攔我!”說著橫起腦袋,一頭撞到顏喜的肚子上。顏公公被撞得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唉唉我的腰哎叫起來。景明立刻奪了燈籠,直往殿裡跑去。小太監不敢跟著,只得趕緊去摻顏喜。
沉重的木門開啟後,只剩一片寂靜與黑暗。腳步踏上去,就是一聲聲空洞的迴響,震得人心中發虛。景明小心翼翼往殿中央的龍椅那處走,小聲叫道:“二哥?”聲音消失在漆黑的大殿裡,沒有任何回應。
快走到殿中央時,突然腳下絆了個東西,景明哎喲一聲摔倒,燈籠翻在地上,燃燒起來。藉著火光,看見絆倒他的是個帝王冕旒,串串珠玉在火光下熠熠生輝。
突然有個沙啞低沉的聲音喚道:“景明。”
景明循聲望過去,什麼也看不見。不過還是回答道:“二哥!”立刻爬起身來。想了想,又將地上的冠冕撿起來抱在懷裡,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小心走去。十二冕旒在他手中叮鐺作響,清脆動聽。
一直走到牆邊,才隱約看見。景昭靠著牆璧,屈膝坐著,身上還穿著登基時的帝王冕服。肩挑日月,揹負星辰,十二章紋精細無比地繡在上面。
景明走過去,也挨著他靠牆坐下,將冠冕遞過去。景昭接了,隨手放在地上,又抬手慢慢摸了摸他的頭。景明仰臉看他,“二哥,你生病了?”
景昭看著他,半晌道:“很疼……”
景明伸手過去,“哪裡?我幫你揉揉。”
景昭愣了愣,將他的手握住,按在心口上,輕聲道:“這裡。”
景明想了想,明白了,於是將頭靠過去,“二哥,是不是有什麼人離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