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是一起受訓的。我那個時候從來沒有見過清婉。後來我知道我被選為貢女之後,被人打扮一番,挑了個良辰吉日就將我連同那些奇珍異寶一塊兒送上馬車,要去京城。初期我也從來沒有見過另外一名宮女。只知道她一直在另外一輛馬車上。直至離開甘州十天之後,另外一名貢女才被送來跟我一輛馬車。我那個時候才見到清婉。她那個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說話都很困難。等後來進了陝西,她,她才能好好的說話。她告訴我她叫姜清婉。問她是哪裡的人,家裡還有什麼人,她卻不說話,只是哭。再過了兩日,她忽然嘔吐,又發起高熱來,孫侍衛長就請了個大夫過來診治,結果大夫說她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因為一直趕路,她又心情鬱結,所以才會......”
“身孕?”崔季陵這時忽然打斷她的話,聲音抖如顛篩,幾乎語不成句,“你說她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第76章 第三口血
李燕如正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猛然被崔季陵開口打斷,她頓了頓才回答:“是的,當時她確實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我那個時候還很驚訝,問她腹中的孩子是誰的,她也不回答,一直哭,後來......”
“孩子呢?”但崔季陵再一次開口打斷她的話,迫不及待的問道,“孩子在哪裡?後來她有沒有因為有了身孕再吃苦受罪?”
剛剛混亂的時候周輝已經小聲的告訴過李燕如,姜清婉就是大都督多年前就失蹤不見的摯愛妻子的事,所以這會兒聽問,李燕如就很不忍心的看了崔季陵一眼,然後才澀聲的回道:“孩子,沒有了。”
“沒有了?”
崔季陵的聲音如在睡夢裡,漂浮在半空中。喃喃的說道,“怎麼會沒有了?”
李燕如就繼續說了下去:“當時孫侍衛長知道這件事,臉色就很不好看。後來我聽到他跟那個大夫說話,叫他抓一貼落胎藥來。我知道他這是想打掉清婉腹中的孩子,就告訴清婉,還叫她快跑。但我們一直被侍衛看守著,哪裡能跑得掉。後來孫侍衛長到底還是叫人熬了那碗落胎藥來,要清婉喝下去。清婉一直跪著哭求他,讓他放過她的孩子,但是孫侍衛長,他,他......”
說到這裡,李燕如眼中淚花隱現,聲音也沙啞起來:“他叫兩個人抓著清婉的胳膊,他自己掐著清婉的下巴,硬生生的將那一整碗落胎藥都給清婉灌了下去。當晚清婉痛了一整晚,到天明的時候孩子才被打下來。清婉,清婉也痛的昏死了過去。後來我一路照料她,直到臨進京的時候她的身子才慢慢的好起來。可是,可是她更加的不愛說話了,整個人經常發呆,就跟傻了一樣。我見了,實在心疼,就開解她。可是一個人受了這樣大的傷害,哪裡能那麼容易的就開導得了呢?”
大抵一個人痛到了極致的時候反而察覺不到痛了吧?最初的挖心剔骨之痛後,崔季陵覺得自己反倒鎮靜了下來。因為他竟然還能聲音平靜的問李燕如:“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婉婉去了哪裡?她,她進了宮?”
不過他雖然覺得自己夠平靜,但屋子裡的其他人看著他全都覺得心驚膽戰。
他眉眼間的神情,分明就離瘋狂不遠了。
就如同是暴風雨即將來臨之前,空中黑雲遍佈,視野所見之處全都昏暗一片。無端的就讓人覺得心生恐懼。
倒不如快些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來的安心點。
李燕如顯然也被嚇的不輕,停頓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是,是的。後,後來我們兩個人都被送進宮。進宮的當日皇帝就看中了清婉,要,要她侍寢。但後來我聽說清婉當時抵死不從,還抓傷了皇帝的胳膊。皇帝一怒之下,讓人將她杖責三十,發配到浣衣局為奴了。後來她就一直在浣衣局裡面做苦工,我去看過她。她過的很不好,數九臘月天還要在冰水裡面洗衣裳,手背上的凍瘡凍的又紅又腫,整個人也很消瘦。再後來,宮破了,我趁亂扮成宮人的模樣逃出宮,就不知道她的下落了。也不知道她現在到底是生還是......”
後面的那個字她雖然沒有說出來,但在場的每個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當年正是自己領兵攻破京城和皇宮的,若婉婉在那個時候被他手下的兵士殺了......
崔季陵目光呆登登的望著李燕如,想要說話。不過雙唇翕動了好幾次,最後話沒有說出來一句,張口就噗的一聲吐出了一大口血來。
周輝和陳平一直站在他身邊,見狀兩個人互望一眼。陳平就輕聲的說道:“大都督,您,您保重身體。屬下去請王太醫來給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