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給他留。
“清婉命苦啊。”縱然時隔多年,但提起當年的事來,孫姑姑面上的神色還是忍不住的悲痛起來,“這樣善良的一個人,丈夫和閨中密友揹著自己有了孩子,丈夫為了權勢富貴,還要將她作為貢女送到老皇帝。半路上自己的孩子都沒了。一到宮裡就被皇帝逼著侍寢,拼死不從,就被髮配到浣衣局為奴。你知道浣衣局是什麼地方?就是個做苦工的地方。有內監看她生的美貌,還要欺負她,不得已拿了棒槌打人,被報復,數九臘月的天,幾大盆的衣裳,全都要她一個人洗。一雙手凍的又紅又腫,壓根就沒有知覺了。這些都還是身體上的苦,不算什麼。最難過的是心裡的苦。”
說到這裡,她再也忍不住,伸手指著崔季陵:“她一個富家女,為你甘願與家中父親決裂,深夜同你相會,勢要嫁你。可你是怎麼對她的?若非你,她能受那些罪?不到二十歲的人,短短一年間,滿頭青絲變白髮。跟我說起以前的那些事情,哭都哭不出來。”
崔季陵沉默的聽著她說話,也沉默的聽著她的指責。
孫姑姑說的這番話裡面包含了很多的資訊,他知道其中肯定有很多事很不尋常。也許婉婉對他很深的誤會。
但是這些暫且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現在在哪裡?”
孫姑姑聞言,很生氣的瞪他了她一眼:“你還問她在哪裡?當年不是你自己領兵攻破皇宮?宮破的時候,那一幫子士兵見人救殺。哪怕是手無寸鐵的宮人。我親眼看到清婉躲避一個士兵的追殺,跳了御湖裡面去。那天下著雪,湖水冰冷刺骨,湖水又深。她還能活?”
崔季陵知道她不會水,但是她那時卻往御湖裡面跳,可見是存了必死之心。
而且,御湖,御湖......
忽然想起那個時候,他在宮裡,看到御湖旁圍了好幾個人。叫自己的侍衛過去詢問發生了什麼事,侍衛回來說發現了一名宮人的屍首,問如何處置。
當時他是怎麼回答的?叫兩個人抬了,扔到亂葬崗裡去就是了。
他的婉婉,活著的時候他沒有護住她,跟送她上京的馬車擦身而過。她死了,他竟然叫人將她的屍首扔到了亂葬崗去。
崔季陵木然著一張臉,轉身往後就走。
腦中心中半點意識全無,腳下如綿,全身輕飄飄的全無力氣,只木然的一直往前走。
當年他為得權勢富貴,想要婉婉重新回來找他,投筆從戎,一路攻破京城,領兵入皇宮,才得了這個靖寧侯的爵位,大都督的位子。但是,他的婉婉就是死在宮破的時候。
他所有的功勳,所有的權勢富貴,原來都是踏在她的屍首上得來的。
他甚至連她的屍首都沒有好好安葬,而是叫人扔到了亂葬崗去。
周輝和陳平在一旁見崔季陵聽到夫人已死的訊息,只以為他會立時悲痛出聲,甚至痛不欲生,但是沒想到他竟然一臉平靜,而且看起來好像也一點都不悲傷的樣子,只轉身往回就走。
已經走到了馬匹旁邊,在解綁在樹幹上的馬韁繩。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這個樣子,反倒讓周輝和陳平兩個人更擔心了。
急忙抬腳跟上前去。周輝還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大都督,您,您這是要去哪?”
崔季陵沒有回答,只翻身上馬,一拉馬韁繩,馬兒往前疾馳。
周輝見狀,忙叫陳平:“你先護送孫姑姑回侯府。”
說著,叫了跟來的隨行侍衛都上馬,策馬跟隨崔季陵而去。
等他們到了亂葬崗的時候,正是紅日平西的時候。
亂葬崗,顧名思義,埋的都是一些沒有人認領的屍首。在這裡能有一口薄皮棺材的都是好的,更多的無非是一張破席子裹著。甚或什麼都沒有,直接扔到這裡了事。
因為埋葬的都很淺,雨水一衝刷就能露出下面的屍首來,所以這裡經常是鴉群,野狗出沒的地方。
周輝他們過來的時候,就見到一群野狗正在不高的土崗上奔來跑去。看到崔季陵過來,甚至有兩隻野狗跑過來對他吠叫,被崔季陵一手一刀給直接砍斷了頭。
其他的野狗見狀,紛紛的圍了過來,一起朝崔季陵大聲的吠叫著。其聲聒噪尖利。
就有侍衛拔出腰間佩戴的彎刀,想要近前加入戰局,卻被周輝給喝止住。
一來他相信這一群野狗壓根就不會對崔季陵構成半點威脅,二來,若讓他一直這般沉默不說話,將所有的事情都鬱結於內心反倒不好。總是要發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