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霜想起方才自己尚在浣衣時,背後忽然響起的那道厲音。恍然間似乎明白了什麼,後脊不禁頓時生出一絲冷意。
秋杏卻是感到十分的憤怒。
幾個時辰前她回來守門,本也是抱著確有寒泉的希望,期盼著臨霜可以快去快歸。但她心裡空懸,又憂心此番只是被人耍了,所以便主動詢問了同閣的幾個姑娘。
結果自然是無人知曉。大家只知紅楓苑後確實有一片林子,因位置太偏,又常年無人打掃,所以又雜又荒。但那片林子雖大,卻從沒聽人說過林裡有什麼山,自然也不知什麼寒泉。
她這般聽罷,只當果然是被人騙了,便想著等臨霜無功而返,看看阿圓那邊等到沒等到冰庫的掌鑰人。可是當她過去後院與阿圓匯合,才知臨霜壓根就一直未歸。等到時已近了宵禁,她懷著臨霜擔憂宵禁率先回到中院的希望,回到藏書閣,又發現臨霜根本不曾回來。
實在無法,她擔心臨霜出了事,只可求助翠雲。可經過翠雲的敘說,才知紅楓苑後的林子後確有一個寒泉,可是那地方卻是公府的禁地楓林晚!
她們這些方入府不久的小丫頭,雖知楓林晚是禁地,但卻不知那地方究竟在何處,更何況那地方位處東院紫竹苑,距她們甚遠,哪會知那竟是與後院連通的。但像翠雲這樣資歷較深些的婢女卻心知肚明。藏書閣的婢女妄闖楓林晚,她們既不敢大肆聲張的去尋人,又怕倘若臨霜並未被發現,就這般主動去請反而暴露了,遂只能先在閣苑空等,看看有無來自東院的訊息。
這樣一等便等了小一個時辰,秋杏幾乎便要急得瘋了。
“太過分了!”一直懸著的的擔憂雖落下了,轉而卻化成了難言的憤恨,秋杏氣哼哼的,“那兩個丫頭居然騙我們,整人就算了,偏偏還要這樣害我們,真是惡毒!”
臨霜沒有說話,卸下披風規整地摺疊好,背身換下了浸潮的溼衣。
“……一定是湘月!”恍惚間秋杏突然想起什麼,瞳眸剎亮,“對,臨霜,一定是湘月!那兩個丫頭看著年紀也不大,也沒必要這樣整我們,阿圓適才還說在庖烹堂附近似乎看見了湘月的影子,一定是她!”
臨霜的手指頓了一頓。
悶悶沉下一股氣息,秋杏突然站起身便要出門。
“秋杏,你幹嘛去?”臨霜嚇了一跳。
“我要去漪瀾苑告她去!”
“秋杏!”臨霜忙拉住了她,“開什麼玩笑,你現在去西院,且不說能不能進得去,就說若你真成功告了,那豈不是告訴了他們我去了楓林晚?我有驚無險沒事了,你還非要給我找事不成麼?”
“可不是!”翠雲也不禁薄叱,“臨霜說的沒錯,再說你就算去了,又能把那丫頭怎麼樣?非但不能為臨霜出頭,倒還得把你給搭進去。你現在連自己都護不了,拿什麼護臨霜。做事也太沖動了些!”
秋杏怔了一怔,滿胸的憤慨逐漸散去了,眼神慢慢透出些許懊惱之色。
翠雲道:“好了,好在臨霜這次沒被發覺,便這樣吧,以後都別再提了。那個叫湘月的既與你們不和,你們往後便多避她一些。天色不早了,你們快些睡吧,明天一早,就什麼事都沒了。”
臨霜乖覺地應了一聲“是”。
翠雲離開了。
又兀自同秋杏淺聊了少頃,臨霜利落地鋪好榻褥,熄了燈火,喚著秋杏一同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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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整個寢苑靜了下來,一縷月色映入窗欞,映下了幾個淡白方格。
身邊的秋杏逐漸睡得沉了,呼吸平穩。臨霜慢慢睜開眼睛,盯著地上那幾個光格發呆。不知為何,她今夜一直不曾有睡意,胸膛之間彷彿灌滿了鉛水,說不出的沉重壓抑。
靜靜躺了一會兒,她坐起身,悄悄從榻上爬下來,躡手躡腳地趿到桌前,拿出火折燃了一盞微燭。她想出外去透氣,步到衣桁前欲取衣衫,手指方才碰觸到架上的一件厚氅,目光卻在觸及一旁的披風時頓住了。
手指停了一停,她略一猶豫,取下了那件墨藍披風。
榻上的秋杏哼了兩聲,似乎受到燭光的干擾,緩慢地翻了個身。
臨霜立即止住動作,見她不動了,才輕手輕腳抖開披風,裹在自己的身上,然後輕輕步出房門。
“吱呀”一聲微響,室外的月色水一般一剎傾進來,她舉著燭邁過檻,又將小門闔閉上。院中有樹,光滑的樹葉折射月色,被風徐動,散出粼粼的光。她輕坐在樹下的藤椅中,仰頭凝望著月色。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