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在課堂上,當他看到她整個人連門帶屏風地摔出來時,整個人的確是怔愕的,他未曾想會發生眼下這一幕,可是那一刻,他擔憂的卻是她有無摔傷,而非是她怎會這般妄為莽撞。
而其實在她摔出來之前,他便已知曉她就在臨課室旁的隔間內,那時隔間動靜碎碎,他感到異樣,抬頭望過去時,就見紗屏窗紙之上,隱約映透得幾個淡灰身影。其中一個影子緲淡清秀,鬢上是一支雲形的雕木釵。他一眼便認出來,那就是她的影子。
然後,沒過多久,她便以那般的一副姿態從暗間摔了出來,震驚四座。
當時那暗間中明明有許多人,可是在太傅的質問時,她卻一口將過錯都攬在自己的身上,低眉順目地認錯,便在那一瞬,他突然感到胸口升騰起的一股氣意。他其實一直知道她的性情,恭順善良,素不喜歡爭搶,更很少為自己辯解爭取什麼。可是在當下,他還是突然有了一種,怒其不爭的怒意。
如若她不是這般的性情,不會時時念著為別人考慮,說不定,上一世也不會……
薄嘆了一口氣,沈長歌揮散掉了心頭七七八八的混亂,唇角微揚,聲色放得柔和,“你放心吧,我沒有生氣。也沒人會將你攆出紫竹苑,別胡思亂想。”
臨霜微怔,悄悄抬起頭。
她卻不曾看到他的神情。沈長歌轉身,執起方才已備好的筆墨,自一案的紙上提筆,筆走龍蛇,一揮而就,很快書寫好了一首文詞。執起紙頁吹了吹墨,沈長歌將紙頁遞給她。
朔風驟雪霜雹冽,寒梅孤殘葉,未至冬宵節,寒徹長夜,離愁浸皎月;
夏蟲勿仿蟬悽切,杜鵑莫啼血。何為傷感語?唯恐此去,一別成永絕。
這是今日自太學中他所出韻的那首《醉花陰》。
臨霜不解其意,看了看他,又仔細看了看紙上的內容,很快發現了些不同。
沈長歌道:“你今日對的那詞不錯,只不過有些地方的用詞還是稍直白了些。詞講究意韻淺藏,欲說還休。所以我私人覺得,若將‘為誰傷感語’中的‘為誰’改為‘何為’,韻腳的‘永別’改為‘永絕’,或會更好一些。”
怔了怔,臨霜遲鈍地點頭,“是。少……少爺說的是。”
沈長歌微微一笑。
心中依舊有著些存疑的忐忑,臨霜試探地問道:“少爺,您真的不動氣嗎?”
“嗯。”
咬了咬唇,她望著那一頁詞,想著他自一入屋便斟水研墨,便對他搖了搖手中的紙,又問:“那您今日把我留下,就是為了這件事嗎?”不是為了教訓她?也真的未曾想過攆走她?
沈長歌一默,“還有一件事。”
臨霜眼神微凝,透出些許淡淡疑惑,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