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的城池在秋日陽光下泛著微金的色澤,尤顯富麗堂皇。
長安本是前朝都城,前朝末年黃巢作亂,幾乎一把火燒了這千百年來從未有過的堂皇帝都。
多虧晉太祖趙胤及時攻入城內,救下了這座舉世無雙的都城,連同城內未及逃脫的數十萬人性命。之後晉太祖攻殺黃巢,平定紛亂擾攘的天下,建立晉朝,仍舊定都在這意味著“長治久安”的長安。
因宮室未毀,晉太祖厲行節儉,並未大興土木,因此宮禁還是前朝三大內——大明宮、太極宮、興慶宮,再加上位於都城東南的曲江苑,百年間偶有修補,也壯麗威嚴地到了如今。
前朝才子有詩云“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遙認微微入朝火,一條星宿五門西。”說的就是長安城方正的坊市佈局中,官員早朝之時,一線燈火的景象。
劉蘇從西北來,午後進了郭城金光門,向前兩坊,便是西市。
長安城內不許私人跑馬,卻有官辦馬車,按時刻賓士在各坊之間,一人乘坐一次只需三枚通寶。
劉蘇到西市,尋一家邸店住下,將馬寄養,自己揹著裹成一長條的含青劍出了坊門,攔一輛雙馬拉的公車,遞出三枚黃燦燦的通寶錢,入內跪坐好,向原有乘客點頭致意。
車伕亮嗓喝一聲,馬鞭一甩,馬車便輕快向前駛去。向東過了延壽坊,左手邊便是皇城,依次有含光門、朱雀門、安上門,右手邊是太平坊與光祿坊。
車伕聽得這姑娘不是長安口音,便要顯示天子腳下的優越,因揚聲道:“姑娘看好了,眼前要駛過去的便是朱雀大街!”原來馬車已行到光祿坊東北角。
劉蘇揭起深藍麻布車簾向外望去,高大坊牆徐徐向後退去,眼前豁然一亮!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她仍是被這闊大的街道驚到了——朱雀大街是長安城內最為寬闊的一條街道,僅寬度便有四十五丈!
路面是夯實的黃土,縱向分為三路,最中一路植滿垂楊的便是御道,從郭城南正門明德門到皇城南正門朱雀門,一路通向太極宮南門承天門,唯有天子大典出行可用。兩旁較窄的才是官員與庶民通行的大道。
馬車一拐向南去了,劉蘇便問車伕:“這是怎麼走的?”
車伕笑道:“姑娘從外地來,想必不知道長安城的規矩。朱雀大道正中是御道,不可橫跨。姑娘要去平康坊,咱們須得先出了明德門,再拐回城中來。”
劉蘇便不再問,淡淡看著車外壯美的都城。
車伕心道:“不知是哪裡來的姑娘,連個使女也不帶,急吼吼便要去平康坊。那是什麼好去處,只怕是未婚夫婿流連平康坊,這姑娘遠道而來是去捉姦的罷!”
過了延祚坊東南角,出五架高樓、飛簷翹腳、黑瓦覆頂的明德門,車伕笑道:“車裡幾位客人住在永寧坊,我們便不從明德門進城,索性從啟夏門入城吧。姑娘放心,誤不了你的路。”後一句,是專說給劉蘇聽的。
馬車便又向東,從啟夏門入了城。因是公車,城門口的金吾衛也不加查驗,揮揮手便讓通行。
進了啟夏門,車伕笑道:“姑娘留神看右邊大雁塔。”
晉昌坊慈恩寺內大雁塔是前朝高宗為紀念生母文德皇后所作,後又經女皇重修,兩百年來這七層青磚塔早成了長安盛景之一。
過了晉昌坊,再向前兩坊便是永寧坊。車上幾位客人下了車,車裡便只餘劉蘇一人。車伕邊趕車邊笑問:“姑娘來長安是做什麼?”
“……找人。”車伕心道,果然如此。因敢去平康坊大鬧的姑娘都不是什麼善茬,車伕縮縮脖子噤聲,甩出幾個鞭花來。
再向前,能望著皇城東南角的地方,便是平康坊。車伕撩簾子請劉蘇下車:“坊內許多人家,姑娘若要找人,還須問準了。”不要被刁滑的幫閒哄騙了去。
劉蘇對車伕一笑,露出兩顆尖尖虎牙:“多謝。”大步進了這脂粉流香的千古風流勝地。
曲江岸邊早已架起燈火,尤以曲江苑為盛,苑中最輝煌燦爛之處,便是紫雲樓。
沿岸枝頭樹梢無不掛滿丹綃、文錦蒙裹的各式花燈,有美人燈、故事燈、動物燈、花草燈、亭臺樓閣燈諸種,遠遠望去,便如星河倒注一般;又似數斛螢火傾瀉於曲江岸邊,倚草附木,不願離去。
自大慈恩寺起,人流已洶湧如潮,摩肩接踵。慈恩寺廟門懸一橫幅,上書:禁車馬,禁菸火,禁喧譁,禁豪門家奴闢行人。
劉蘇這才曉得為何今日一到傍晚,所有公車便不肯行往曲江,而遊人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