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昏沉,陸臻像是忘記了自己在哪裡,只是將手臂收得更緊。
不能放開的人,沒有理由。
當柳三變帶著一身銀色的泡沫衝下去的時候,他看到陸臻抱著夏明朗在緩慢的上浮,一個似乎還算清醒,一個明顯已經暈厥。可是當他遊近之後,他發現似乎不是這樣。
他敲一敲陸臻,示意他把人交給自己。
陸臻看向他,隔著兩層潛水眼鏡,柳三變看到陸臻冰涼的眼神,純淨而執拗,像透明的礦石,彷彿已經沉澱了一切人類的情感。
柳三變鬆開口中的呼吸器遞給陸臻,馬上拉開了自己身上的浮力袋。
迅速膨脹的浮力袋產生出巨大的升力,海水壓力急劇的變化,雙耳劇痛,陸臻在恍惚中看到救生船的影子,最後一重黑暗擊中了他,眼前一片漆黑。
意識是在不知不覺中恢復的,起初甚至不知道,耳朵疼的厲害,伴著嗡嗡的鳴響,陸臻聽到身邊有人在說話,溼鞋子奔走在甲板上的聲音……船艙頂部的燈光猛然照進他的眼底,陸臻不自覺收縮起瞳孔。他側過頭,看到夏明朗躺在他的身邊,胸口的潛水服已經被割開,露出紮實的大塊胸肌,柳三變雙手交疊有節奏地按壓著……
就像一楨一楨被卡住播放的影片忽然變流暢,腦海中模糊斷裂的片斷連到一起,陸臻倒帶一般急速串起了事件的全過程,他忽然翻身坐起,巨大的恐懼冰封了他,當夏明朗還在他懷中時,他並沒有感覺到害怕。
“你先別動!”柳三變焦慮地喊住他:“你剛剛暈過去了,先休息。”
陸臻張了張嘴,發現自己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他指了指夏明朗,示意:他怎麼了?
“不知道!”柳三變忙著做心肺復甦。
陸臻扯開身上的心電感測器,堅持著坐了起來,夏明朗雙目緊閉,心電圖上跳躍著單薄混亂的曲線。柳三變還在一刻不停的做著心肺復甦,小馬忙著整理電擊器準備再做一次電擊除顫。
陸臻極緩慢地走著,繞到擔架床的另一邊,夏明朗的右手垂在床邊,手指微微蜷起,像想要握住什麼,陸臻把自己的手放進去,一切嚴絲合縫。
小馬示意清場,柳三變與陸臻都退開了些,瞬間電擊讓夏明朗的身體劇烈的跳動,他忽然咳了一聲,在他寬厚的胸膛中,那顆強壯的心臟終於脫離了外力強壓給它的頻率,開始按照自己的方式跳動。
柳三變盯著心電圖看了一會兒,忽然脫力,捂臉蹲了下去:“OH my God!!”
船艙裡一片寂靜,只有心電儀那單調的“滴”聲,陸臻重新握住夏明朗,感覺到他的手指一點一點地收緊,慢慢地,牢靠地握住了他。空洞的胸口再一次被填滿,陸臻舔了舔唇,啞聲問:“怎麼回事?”
“你!很好解釋,”柳三變疲憊不堪地趴到擔架床上,“我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開始缺氧了,最後幾米壓力小了,四肢的毛細血管擴張,血液從大腦流出來,大腦一缺氧馬上昏過去。不過沒什麼關係,淺水昏厥很常見,日子久了總得倒那麼一兩次。至於他……你在什麼深度遇上他的?”
“43米。”
“暈了??”
陸臻點頭。
“奇怪了!”柳三變把臉埋進掌心裡,過了好一陣,他搓了搓臉頰,抬頭看向夏明朗:“你以前是不是出過潛水事故?”
“是的。”夏明朗安靜地平躺著,他看了看陸臻,又再度把視線投向天花板。
“有多嚴重?”
“心臟停跳28分鐘。”夏明朗的聲音低啞而平穩。
陸臻驀然感覺到心底一涼,心臟猛烈地跳動起來。
“當時在野外,急救條件很差,聽說從水裡撈上來的時候已經……全停了。好在教官和隊友都沒有放棄,輪流急救,撐到了醫療車過來。”
“你應該提前告訴我的。”柳三變臉色發青。
“有關係嗎?”
“或者有……說不定你的身體會發生習慣性反應,在你稍微開始缺氧的時候就自動休克,這個很難說……”柳三變明顯著急了。
“隊長,”陸臻提聲打斷他,“死是什麼感覺?”
夏明朗轉過頭,視線與陸臻相碰,交錯在一起。他沉默著,漆黑的雙眸連續地閃爍,終於,他移開視線,輕聲說:“就像潛水一樣。”
二十一、
“我靠!”柳三變勃然大怒:“你怎麼什麼意思?這麼大的事兒瞞著我們有意思嗎?你到底怎麼想的,你……”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