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字叫阿環。
雖然她沒說名字怎麼寫,但我認定了就是這兩個字。在白色的路燈光影下,她憂傷的目光瞬間融化了我的心。
“你好,阿環。”
我怔怔地微笑著說,鬆開了抓著她的手。
她的手終於獲得了自由,顫抖著放到自己胸前。空曠無人的街道上,暮的掠過一陣寒風,捲起些灰塵直衝我的眼睛。
剎那間,視線模糊了起來,只剩下個白色的影子晃了一下。
當我重新睜大眼睛時,卻發現眼前一個人都沒有,“阿環”宛如幽靈般不見了,化為一團灰塵飄到了城市夜空中。
“明信片幽靈”真的變成了幽靈。
我茫然地張望著四周,只見這條小街上陰風慘慘,前後見不到一個人影晃動。我大口地喘息起來,向前走幾步大聲喊了起來:“阿環!阿環!”
街道的盡頭傳來我的迴音,轉眼又被北風吞沒了。看看馬路兩邊的居民樓,我不敢再喊了,生怕樓上會砸下什麼東西來。
這才發覺後背心有許多冷汗,一陣風吹來使人渾身發抖,我趕忙豎起領子跑到前面的路口。這條路兩邊有許多小酒吧和咖啡館,一些年輕的人影在路邊晃動著,總算讓我看到了點人氣。
“阿環?”
我又輕輕地念起了她的名字。剛才那一幕是如此真實——DV裡看到的“明信片幽靈”,竟然鬼使神差般地出現在我眼前,她是那樣神秘而奇異,讓人不敢靠近又浮想聯翩。
在上午我看到的DV裡,她不是說自己只剩下七天的生命嗎?那麼四天前她就應該“死”掉了(假定幽靈也有“死”的話),為什麼現在又會出現呢?她還是來明信片亭子自拍照片,然後把印有自己臉龐的明信片丟棄的嗎?或是如蘇天平推測的那樣,是一個害怕被人遺忘的幽靈,終日遊蕩在城市的黑夜,留下自己的照片?
為什麼要把她送到我的面前,甚至讓我緊緊抓住她在手心,卻讓她從我的手指間溜走。她的出現就像一次“閃回”畫面,剛剛被我看見驚鴻一瞥,又立刻切換掉鏡頭,如煙霧般消失在夜色中。
與“明信片幽靈”的失之交臂,使我的心又沉了下去,也許她就是那水中花、鏡中月,只可見聞而不可觸控。
我懊喪地走過路邊的小酒吧,忽然想起了四天前北京後海的冬夜,相形之下我還是更喜歡後海,遠甚於新天地、衡山路或三里屯。
突然,我聽到一陣拍打玻璃的聲音,旁邊是一家酒吧的落地玻璃,有個男人在裡面向我招著手。
居然是孫子楚!怎麼又見到了這個傢伙?酒吧裡的他顯得很興奮,一邊拍著玻璃一邊向我揮手,嘴裡還在叫著什麼,但我一點都聽不到。
(不好意思,也許在我的小說裡,世界永遠都很小吧!)
如此意外的相逢,讓我心裡直感嘆:大概今晚上帝對我特別眷顧吧。
我立刻跑進了酒吧,在昏暗的燈光下,找到了孫子楚的座位。
已經半夜十一點鐘了,不過對於酒吧來說生活才剛剛開始。
此刻的孫子楚真是聲色犬馬,絲毫沒有大學歷史老師的樣子,拍著我的肩膀說:“怎麼你也來泡吧啦?”
可我的心情依然很糟糕,苦笑著搖了搖頭:“別嘲我了,我怎麼會有你那份閒情雅志?你經常來這裡泡吧嗎?”
孫子楚呷了一口啤酒說:“不,平時我都去我們大學附近的酒吧,那裡消費便宜朋友又多,今天是我第一次到這裡來,感覺還不錯吧,就是價錢太貴了。”
我只要了瓶雪碧,用眼角瞄著酒吧裡的男男女女,就這麼看著都有些犯困了。很想把剛才那奇異的經歷說出來,但話到嘴邊又活活嚥了回去,我該怎麼向他解釋呢?說自己在蘇天平的電腦裡,聽到了三年前孫子楚聽到過的歌聲,幾分鐘前又在附近見到了那唱歌的女孩,而這女孩是四天前就該死去的“明信片幽靈”。
聽完所有這些故事後,孫子楚會不會把我當作腦子有病呢?
當然,侃侃而談的永遠都是孫子楚這樣的傢伙,儘管嘴上有許多啤酒泡沫,但他沒有絲毫醉意,故作神秘地說:“知道今天我去哪兒了嗎?S大的法醫研究所。”
“法醫研究所?”聽到“法醫”兩個詞,往往會使人聯想到在一片慘白的燈光下,一具屍體靜靜地躺著,等待法醫的解剖刀深入他(她)的身體……我心裡禁不住一哆嗦,“去那裡幹嘛?”
“為了一具頭骨。”
我忽然感到有些噁心:“頭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