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太多太多,特別是當甲骨文發現以後,商代已經重重地壓在他身上,再加上他的其他研究成果,已經使他艱於行走了,但腳下的現實生活又是那麼混亂。大家可以設想,一個人肩上的包袱越來越沉重,而腳下的路越來越崎嶇,越來越狹窄,最後毀滅的只能是他的生命。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肩膀和自己的腳應該怎麼來處理這個問題,最後只能選擇死亡。
我始終認為,甲骨文不是導致王國維死亡的主要原因,但是一定在他肩上增過重。
如果說王國維表現出來的是一個高貴的悲劇結構,那麼他的好朋友羅振玉,卻進入了一個怪誕的悲劇結構。羅振玉肩上的分量也很重,在尖銳的矛盾當中,他簡單地選擇了不矛盾,那就是選擇“古”。所以在現實生活中他就選擇一個已經被推翻的王朝。他追求復辟,到偽滿洲國任職,成為偽滿洲國的一面文化旗幟。這等於造成了另外一種自殺。
你們看,當一個民族要把自己早期的聲音說給當代大地聽的時候,就會出現很多犧牲者。犧牲的形態可能是悲壯的,比如像王懿榮;可能是窩囊的,比如像劉鶚;可能是無奈的,比如像王國維;也可能是怪誕的,比如像羅振玉。這些中國現代學者的生命,組合成了一種祭壇前的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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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課 古老王朝的歸來(1)
‖餘秋雨:1928年,也就是王國維死後的第二年,情況發生了根本的變化,甲骨文大師們紛紛走上毀滅之途的時代結束了。當時國民政府成立了中央研究院,院長是蔡元培先生。中研院之下成立了一個歷史語言所,這個所的一個重要任務就是考察殷墟,像李濟、梁思永等著名的考古學家都參與到殷墟考古中來,他們帶來了國際規範,帶來了現代考古學的嚴密規則。殷墟和甲骨文的研究,就從可歌可泣的祭奠階段解放出來了。
這裡我想詢問,在你們想象當中,現代考古學在哪些方面會超過從王懿榮到王國維的以金石學為基礎的甲骨文研究?
‖王牧笛:比如說,一些技術手段和探測方式的變化會使得發掘更加便利,考古的範圍和視野不斷擴大,這是一個很重要的進步。像水下考古,這在過去是不可想象的。
‖王安安:這一階段的研究要更加規範,是建立在一個完整的學科體系上;還有就是注重國際交流,把人類在各個歷史階段的各種人類文明進行橫向比較,這是從前所沒有的。
‖王秋實:另外,我覺得現代考古界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不像之前的個體行為。現在更多的是一個團隊、一個組織進行某種大規模的考古發掘,而且重視了對文物的保護。
‖餘秋雨:角度不一樣,但每一點幾乎都講對了。第一,科技手段和組織力量的介入使得大規模的場地開挖成為可能,之前靠幾個學者根本完成不了這項工作,你再有錢也就是多買幾片甲骨而已。第二,由此可以從地質分析判斷文化形態,從而就能更好地確定年代,以及這個年代的整體生態狀況。第三,從此他們的每一個發現都受到國際考古學界的關注,國際考古學上任何新的思路、新的方法又快速地被運用。這就和我們前面說的幾位大師級的甲骨文研究者完全不一樣了。
1928年,中央研究院的院長蔡元培給當時駐守河南的馮玉祥打電話,請他派兵來保護整個殷墟和發掘現場,然後就是一批批現代考古學者的進入。從1928年到1937年,以中央研究院的團隊進行的大規模挖掘有十五次。1936年,也就是抗日戰爭爆發的前一年,終於挖掘出了甲骨窖,或者說甲骨坑YH127號。這就了不得了,因為這可能是古人類文化史上發現的最大的一個皇家檔案庫。
這個檔案庫如果仍然放在小屯村處理,就會有很多麻煩。因為量實在太大,又在貧瘠的野外,研究人員和科學裝置不可能集中那麼多,條件很成問題。所以必須裝火車,運到南京。運送的那一天似乎發生了一點情況,我看到過一篇資料,不知道真實性有多少,那是用平靜的語言記述的——
正當甲骨坑YH127整個用吊車打包,要運到安陽火車站的時候,殷墟邊上的洹河突然升起了一股白氣,白氣升到天上以後變成白雲,白雲變成烏雲,這個烏雲就隨著這個運輸的車,一直到安陽火車站。接著下起傾盆大雨,這個大雨,就落在木箱子上。
如果這個記述是真的,諸位聽下來有什麼感覺?
‖金子:我覺得這是我們之前說過的古老文明咒語的一個印證。就像法老的陵墓,任何打擾他安寧的人都可能會遭到厄運。古老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