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二人相對冷靜的思考,“二蕭”希望這次的分離,對兩人惡化關係有所彌補。然而,從出發之始,蕭紅就展現出了對蕭軍的強大向心力,而蕭軍則像一個想要脫離軌道的小小星球,時刻準備往更自由的空間飛去。
在渡海途中,蕭紅寫道:“海上的顏色已經變成黑藍了,我站在船尾,我望著海,我想,這若是我一個人怎敢渡過這樣的大海。”從東北到上海,一路都是相依相伴,乍別離,蕭紅的痛苦,難以復加。這種孤獨之苦,思念之痛,使得蕭紅似乎根本無心發現日本島的各處新奇,取而代之的是她每日糾結的相思和身體的病痛,她把這種思念付諸文字,寫在紙上,用信傳遞到海那邊的青島,風箏飛遠,線永遠在手上,蕭紅保持著她在精神上,對於蕭軍的依賴。
這時節,自小便開始毀壞的身體,讓蕭紅痛苦不堪,到了日本,她的這種痛有增無減,加上醫療條件的缺失,蕭紅根本無處醫治,日後那些致命的苦病在蕭紅赴日期間全都顯露出來,頭痛、胃痛、發燒……可就這樣,她還是總想著寫作,希望自己能多創作點,這是她全部的驕傲和趣味所在,她怎能放棄?
蕭軍曾經這樣形容過他與蕭紅的關係:健牛和病驢。如果是共同拉一輛車,在行程中,總要有所犧牲的,不是拖垮了病驢,就是要累死健牛!很難兩全,若不然,就是牛走牛的路;驢走驢的路……
身體條件的不匹配,讓蕭軍也很難捕捉體會到,身為病人的蕭紅的那種敏感和神經質。即便遠在日本,蕭紅還總是不忘叮囑安排蕭軍的生活,她會去命令愛人吃一個雞蛋,買一條毛毯,換一個枕頭,吃一點阿司匹林,晚上不要吃東西(可以吃一點西瓜)等等……這樣溫柔的“強迫”,加大了愛情的密度,壓迫彼此間應有的空間。這對於已經有了厭倦情緒的蕭軍,無疑只能是促使他更加遠離(吃雞蛋蕭軍遵命了,她便很高興)。如果當時蕭紅灑脫一點,輕鬆一點(但這幾乎不可能,環境也不允許),“二蕭”的關係,大概也不會這麼快惡化。
此時的蕭軍,獨居青島,過著一種單純的、有規律的寫作生活,在這期間,他寫完了小說《第三代》的第二部,也寫了兩篇散文《鄰居》和《水靈山島》,創作成績不可謂不豐厚。那種從繁難的兩性關係中,暫時超脫出來的輕鬆,讓蕭軍感到一種身心的爽適。多年以後,回憶起在青島的那兩個月的日子,蕭軍仍倍感懷念,擺脫了各種思想和感情的煩擾,他找到了自由的呼吸。
都說距離產生美,小別勝新婚,但蕭紅和蕭軍的這段小別,卻引出了蕭軍的一次對蕭紅的“不忠實”。這次點到為止的感情出軌,在現在看來,也許並不算是多大的錯誤(更何況出軌雙方都做了急剎車),但另一個角度看,它卻像一面鏡子,照出了“二蕭”關係的惡化程度。
那一年,蕭紅還遠在日本。蕭軍在青島度完了兩個月的假,便返回上海,寄住在好友H家裡,H夫人是一位美麗溫柔的女性。她對蕭軍的照料很周到,也很讚賞蕭軍的男子氣概。相互久了,他們產生了愛情。但戀愛的雙方清楚地意識到為了道義上的考慮彼此沒有結合的可能。為了結束這種“無結果的戀愛”,他們彼此同意促使蕭紅由日本馬上回來。這種“結束”,對於蕭軍和H夫人,都不能說是沒有痛苦的(此過程為蕭軍先生自敘)。
可更痛苦的是蕭紅。她從理智上,想要寬恕蕭軍,可在情感上,卻很難做到,如此一來,“二蕭”那原本已在毀壞的關係,雪上加霜。“二蕭”一路跋涉走到這裡,當然依舊有愛,可兩人之間的心結,似乎已經無法解開。
1937年,抗戰爆發,蕭紅與蕭軍都很興奮。十月,他們一起去了武漢,和胡風、聶紺弩等人一起共辦《七月》文藝月刊。當時他們是住在武昌水陸前街小金龍巷二十一號,詩人蔣錫金家中,DM也住在這裡。十二月,武漢形勢惡化,應山西民族革命大學李公樸先生的邀請,蕭紅和蕭軍、聶紺弩等人一起去山西臨汾任教。
1938年2月,日軍準備進攻臨汾,民族革命大學準備撤退到鄉寧。蕭紅和蕭軍在路上發上嚴重分歧,蕭軍決心留下和學校一起撤退,必要時準備和學生一起去打游擊戰,蕭紅主張仍然從事寫作……二蕭結合之初便有的那個究竟是“為了一個人,還是為了更多人”的矛盾,在這時,終於找到了襲擊“二蕭”關係的機會,長期的感情糾葛,讓二蕭在婚姻的道路上無法繼續前行,結果,蕭軍留在臨汾,蕭紅隨當時丁玲所領導的“西北戰地服務團”與聶紺弩、DM等人乘火車去了西安。
初夏,蕭軍由延安到西安,蕭紅當即向蕭軍提出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