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至沓來的絲路花語早已落在春的泥土裡,而最是那一抹芬芳的紅卻讓人怎麼也甩不掉記憶,它總是最先站在夢開始的地方向你招手搖曳。
每每這時,我便會想起阿瑟。查普曼寫下那幾句詩的意境。
連隊背後的時光(2)
連隊背後的時光,沒有歸期的遠行,無論何時何地想起,心裡都會有一株亦真亦幻的杜鵑次第盛開。它的花瓣有的叫溫暖,有的叫幸福,還有一種叫——懷念。
天堂雨
天堂雨
我駐防的多熊拉哨所曾遭遇過歷史上罕見的天旱。天上已經半年沒有下一場雨了。山下的小河干涸得不帶一絲生命的水分,地裡剛剛揚花的青稞也都乾死了。哨所附近牧民的奶牛不再產奶。這樣可怕的氣候已經讓不少牧民陸續遷徙到更遠的有水的區域,而山上的哨所只能在離太陽最近的地方被強烈的高溫持續燒烤著。當時,團部用兩匹馬馱水來救濟我們,但每次的救濟都少得可憐,幾乎兩匹馬還在返回團部的路上,我們吃的水就已經只剩下一個皮袋子了。為了維繫馱馬下次到來的日子,我們惜水如命,十天也捨不得用水洗一把臉。
11天后,馱馬依然沒有來。哨所裡最後一隻裝水的皮袋子像抽空了氣的皮球。已經兩天沒沾一滴水的我和兩個戰友啃著乾糧,站在距離哨所不遠的山口,盼望著馱馬在山澗羊腸小道上現影。如果馱馬再不來,我們仨將面臨著被活活渴死的危險。看著兩張焦渴中被壓縮乾糧的細饃饃糊得帶血絲的嘴唇,心急如焚的我開始下達命令——
上等兵李大傻和新兵郭小鬼留守哨所,哨長我親自下山找水去。
半天后,我來到了山下一片空寂的村莊,只看見一個衣裳襤褸的門巴族小男孩,一瘸一拐地穿過風中的院門,朝多吉原始森林裡走去。他黑裡透紅的面板,走路的姿態不像我所見過的小男孩那樣輕鬆愉快,而是像黑白鏡頭裡那個大約五六歲,頭大腿細的小男孩,面對災難給村莊帶來的不幸,一臉木然。我從他側面看過去,他正圈著雙手,好像正努力捧著什麼重要的東西。我忍不住去跟蹤他,看他究竟在做什麼重要的事情。他顯然不想讓我發現他的行動,所以我跟蹤得特別艱難。我看見他將雙手捧在胸前,像我小時候在夜色裡捧螢火蟲那樣形成一個碗的形狀,腳步只能輕微地移動,我躡手躡腳地跟著他進了森林。
樹枝和荊棘劃過他黑紅的臉頰,但他並沒有試圖躲避。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孩子如此認真地做一件事情。接下來,我看見一群嚴陣以待的野馬若隱若現地站在他的前方,而小男孩正朝著它們義無反顧地走去。我突然有些緊張,幾乎想叫他趕緊閃開。眨眼之間,一匹狂妄的大野馬朝著他靠近。我想這下完了,小男孩肯定會受傷。但這匹大野馬一點也沒有傷害他的意思。當小男孩蹲下身來的時候,它一動未動。這時,我才發現一匹小野馬臥倒在地,顯然由於酷熱的折磨而中暑脫水,它正努力抬頭舔小男孩手中的水!
我在心裡驚呼:呀!他哪裡來的水啊?
當小野馬舔完水後,小男孩轉過身風似的向家門口跑去。
我幾步追上他,從兜裡掏出一塊壓縮乾糧送給他。小男孩怔怔地看了我一眼,眼睛緊緊盯住家門口。突然,我聽到嘎吱一聲,門像是被神速的陽光開啟,裡面走出來一個高大的男人。我猜想那可能是小男孩的爸爸。趁我不備,小男孩忽然啟動腳步,百米衝刺般朝著那個男人奔了過去,將我遠遠地甩在原地。更讓我意外的是,那個男人朝著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背過身子,掏出了自己的“水龍頭”。小男孩蹲在那裡小心地接著爸爸身體裡放出的尿液。那個男人的臉漲得通紅。尿,像珍珠一滴一滴地聚集在小男孩的手上,炙熱的陽光烘烤著他纖弱的背。
我漸漸明白了他為什麼避著我的原因。當他站起來準備開始新一輪的艱苦跋涉時,我走到了他的面前。小男孩的大眼睛裡溢滿了淚水,他朝著我委曲地嘟噥了一句:“金珠瑪影(解放軍叔叔),借我一滴水好嗎?”
我撫摸他的頭,輕輕地說了一聲:小朋友,你真聰明。於是便從森林裡摘下一片野百合的葉子,背對陽光的影子將自己的水稀里嘩啦放進葉子捲成的筒筒裡,然後加入了小男孩的行動,並讓他把手掌裡的水一起倒進筒筒裡。進入森林,我把水交給了小男孩,讓他餵給小野馬喝。那個男人靠在離我們不遠的一棵樹上。我一回頭,看到了有生以來所見過的最美麗的心靈,他手持一片寬大的葉子,正弓著背加緊時間放水,努力去挽救其他的生命。當我的淚水從臉龐滑落到地上的時候,我突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