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它們一起一伏猶如波浪湧向山寨。有了河流的動感畫面配上花轎吱嘎,或者嘰嘎,或者呀嘎,或者哦嘎的叫喚聲,去向寨子的坡路上就跟工廠的車間一般繁忙了。
有人說:這是俚語。
有人說:這是鄉曲。
有人說:這是民歌。
只有葵生說:這聲音咋這麼怪呢?
葵生花轎的聲音是:嘛嘎。
吱嘎吱嘎吱嘎
嘰嘎嘰嘎嘰嘎。
呀嘎呀嘎呀嘎。
哦嘎哦嘎哦嘎。
嘛嘎嘛嘎嘛嘎。
葵生討厭這種聲音像在鬼哭狼嚎。
站著說話不腰疼。什麼俚語,鄉曲,民歌。
你來俚語一回試試?
你來鄉曲一回試試?
你來民歌一回試試?
第一天,葵生抬得腰痠背痛。
第二天,葵生抬得背痛腰痠。
第三天,周身,全痛。
葵生唉喲唉喲像林路扎銀針那樣叫喚起來。
爸說:你年紀輕輕還不如我嗎?
小玉把紅花油抹在葵生背上說:叔,讓葵生休息一天吧。
葵生爸說:你知道休息一天損失多少錢嗎?你媽都能做的事情,你一個大男人還有臉叫喚。叫錘子叫。
富人洋人又騎到咱窮人頭上來了——葵生想到他看過的老電影,心裡十分憤慨。爸數著花花綠綠票子,不停用手沾口水,一臉飽滿。葵生在想一個報復的主意。
美國佬是葵生的第一個目標。
這男人像野獸一樣高大。從旅遊車裡鑽出來,得意忘形大叫一聲洋文,做一個怪誕的姿勢,葵生決定治治這個傢伙。
葵生只會兩句帶泥沙的英語把美國佬招來塞進了花轎。
竹槓在肩上扭曲一叫。葵生罵道:狗x好重。
葵生已看好佯裝摔倒的地方,就是那塊溼地叢林。林間沼澤稀泥爛糊,即摔不傷他也能叫他一輩子忘不了這狼狽。葵生想到這情景差點笑出聲來。
中國農民小子葵生敢作敢當,他已做好最壞打算,被弄到鄉政府接受批評,最後取消花轎執照。如是這樣,不抬轎子也沒什麼,他可以去做別的。如炸麻花什麼的,擤一把鼻涕在裡面專賣洋人吃。總之,抬著別人特別是洋人他就有氣。地方到了,摔,非摔不可!
就這樣,美國佬從轎子裡飛了出去。
他正端著攝像機四處掃射嘴裡讚不絕口。
他嗷的一聲。
然後叭的一聲。
濺起稀泥滿身滿臉,哇哇怪叫。
葵生跌在地上像是崴了腳。
父親誠惶誠恐。
從泥巴地裡摳出攝像機,抹掉泥巴,成了一個渾圓的東西。
美國佬非但不怒,還哈哈大笑,從沼澤裡趔趄地走出一個泥塑的坯子。
要笑?咱都來笑——
葵生哈哈呵呵嗚嗚像火葬場的陰魂。
葵生摔的第二個是日本鬼子。胖子,戴著眼鏡。日本鬼子更狼狽,頭揣進泥裡咕嘟嘟冒了幾個泥泡,費勁拔出來即刻沒了人樣。
葵生想日本鬼子肯定會像電影電視上那樣:“八格呀嚕,良心壞了壞了的!‘’
葵生就會罵我x你祖宗!
但實際情況是,日本鬼子沒罵。眼睛在泥裡可怕的一眨一眨,像一隻螃蟹藏在石縫裡,用中國話說洗了洗了的,沒事沒事的。
葵生很失望。
奇怪日本鬼子怎麼這麼客氣。這個國家打了敗仗後,鬼子變得懂禮貌了。
父親看出名堂,向葵生扇來一巴掌。
葵生在農家樂裡與同行喝酒後胡言亂語。他一肚子火燒火燎,說起了火葬場裡瞎編的故事。這一回說的是黃金陪葬。有錢人吶!女屍手腕上的手鐲有半斤重,項鍊繞了三匝有三尺長。戒指滿手都是。葵生去火燒的骨灰裡扒怎麼也找不到金子的殘留。就很奇怪黃金熔化後到哪去了。
葵生舉起杯說喝。
聽故事的人要結果,葵生說喝了再說。就都陪他把酒吞下了肚。在場人拼不過葵生的酒量畏懼三分。陪了酒得到的答案卻是——葵生笑出鼻涕後指著一個個傻蛋:真是把金子燒進火我葵生還回來抬轎子?那是紙做的金項鍊金手鐲金戒指,就跟真的一樣。
陪酒人把酒杯一砸:我x他先人!氣憤的走了。第二天葵生被舉報,說他故意惡搞外國遊客,昨晚酒後自己說的。
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