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這些日子沒有見到葵生和林路,他們都長高了,不知狗蛋有沒有長。他們宣佈他們要上學了,那口氣就像河的兩岸,他們要去讀書,站在河的對岸,與狗蛋相望,與狗蛋隔離。中間流淌一條狗蛋穿越不過的河水。狗蛋並不知道他也可以讀書,而且不交學費。村裡孩子擁有的他都不應該擁有。但狗蛋不願承認這個現實。
回去對爸爸說:
爸爸,葵生林路他們要去讀書了,我可不可以也去讀書。
爸爸問:你今年幾歲了?
狗蛋回答:我不知道。
爸爸說我去翻翻看。爸爸在想葵生林路可以讀書了,狗蛋大概也可以讀書了。翻出了戶口簿,卻找不到狗蛋的出生年齡。那一頁紙被老鼠啃了一個洞,正好啃去了狗蛋的年齡。
該死的老鼠!爸爸罵了一聲。
狗蛋很著急,想哭。看來爸爸同意他去讀書,只是老鼠啃了他的年齡無法確定他有多大讀不成書,狗蛋想哭就哭了出來。
爸爸問你哭什麼。
狗蛋說我想讀書。
爸爸說想讀書就去讀,你讀書不交學費,到時爸爸給你做個書包。
狗蛋說我沒有歲數老師不肯收。
爸爸說我拿著戶口簿去鄉里打個證明。
狗蛋立即不哭了。
狗蛋的家只負責老鼠住宿提供不了它們的伙食。老鼠們去其它地方求飽在狗蛋家求溫,溫飽內外配合。餵了貓的家庭把老鼠趕到狗蛋家在土牆打洞過著沒有貓的太平日子有二十幾個家庭。它們相互串門有時還要聚會。
狗蛋記事起就在和老鼠一起睡覺。他與爸爸分在各一個床。床是用木板擱的,高度下墊著磚頭。磚頭一天天移位,突然的一天半夜床塌了把狗蛋和老鼠一同摔出了被窩。
老鼠把狗蛋的年齡啃了後狗蛋開始恨老鼠,再來被窩取暖的時候狗蛋把它們蹬出去。狗蛋向葵生林路宣佈他也要讀書了。葵生不相信。林路支援狗蛋的讀書。建議狗蛋要把耷在眼睛上的皮囊剪掉,不然擋住黑板看不清老師寫在黑板上的字。
葵生帶來剪刀,林路帶來碘酒。
在樹林裡,狗蛋問會不會痛。
葵生說肯定有點痛。林路說痛就痛一下,讀書要緊。
皮囊下長著一隻腳。咔嚓,咔嚓,貼著肉皮剪掉後冒出了血。林路用碘酒噴上,血和碘酒染了狗蛋一個花臉。狗蛋的棗子瘡就這樣徹底根除了。患難的友情再次在狗蛋的心裡加深。
葵生的毒性沒有因瘡的消失而消失,依然潛伏在狗蛋的皮層裡。
燒去的眉毛和一窩頭髮不再生長。周邊的頭髮起來後,狗蛋的頭頂就形成了一個鳥窩。狗蛋頂著頭上的鳥窩在村裡行走,天上烏鴉帶著其它鳥齊聚朝他聒噪,俯衝下來襲擊他,像日本鬼子偷襲珍珠港一樣朝他投屎。
這以後,狗蛋身上的衣服就更不乾淨了。父親很難給他洗一次衣服,要狗蛋的衣服髒得臭不可聞影響路人時才給他洗一次。
衣服被鳥投屎後花花白白也不讓他換下來,舊屎還沒有褪色新屎又上了身,沒有媽媽的狗蛋穿了一身迷彩服。
村裡人見到這樣的現象說不吉利,去問狗蛋的爸爸是咋回事,怎麼會沒了眉毛少了一窩頭髮,要狗蛋爸爸找大夫看看。
狗蛋爸爸沒錢找大夫,有錢也不會找大夫,瘡都不算什麼,眉毛和頭髮就更不算一回事,在他眼裡算事的是吃。他的肚子成天咕嚨咕嚨,像有一股地泉在冒。狗蛋的肚子也是一股地泉在冒,比他翻書的聲音還大。狗蛋爸爸望向田地,玉米還沒把漿灌足就摘來啃了。土豆一個個還在幼年就煮到鍋裡了。這個家吃是目前最緊要的事情,他只是漫不經心問眉毛頭髮到哪去了。
狗蛋當然不能把實情說出來,那樣的話村長要找他算賬。他們有保密協議。
狗蛋回答:
不知道。
或者:枯死了。
鳥在村裡聒噪在狗蛋頭上,還跟隨狗蛋上學校。狗蛋手上拿一根棍子,鳥向他俯衝下來投屎他就用棍子打。
村裡人看到狗蛋走來,就會看到他頭上不安的鳥,就去嘲笑狗蛋。他們嘲笑狗蛋時問狗蛋:
你知道鳥為什麼都朝你叫嚷嗎?
狗蛋說:它們沒有作業,沒有事幹。
村裡人說不對。它們本來就沒有作業。是因為你偷東西。
狗蛋大聲說我沒偷東西。他重複說:我沒偷東西!村裡人笑了。
激怒的狗蛋把他頭上的頭髮豎起來,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