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煤油和姚德萬就在這個叫胡管頭的棒子隊裡謀得了一力氣活。他們每天有從火車貨箱裡啟運東西,有往汽車扛下東西。
在每十五天結一回工錢的期待中,棒子隊裡的活兩人主動找重的,主動多趟數。
十五天要到的這天,正以為結了工錢可以有了車票錢,幫鬥開打。張煤油姚德萬手頭領到一根刻有“海”字的械棒。
胡管頭對開打的人發話說:1-8車廂歷來是海舵爺的,他們來爭就是奪你們的飯碗。誰個也不要當縮頭龜。是龍是虎,棒子到頭不眨眼就看得出。打起來不要怕下狠手,海舵爺都是有賞的。
姚德萬就問張煤油是打還是不參加。張煤油覺得也是一件難辦事。說打,不亡命就得遭對家亡命,鬧不好落個傷殘。說不打,該給的帳沒有著落,兩人十幾天幹下的車票錢白乾。見機行事還得參加。
這日的中午,正圍著一盆子大肉和一罈子燒酒把械鬥的氣勢提起來時,貨接倉庫一頭來了二十幾個漢子,手頭也都提著棒子。這邊的人迎了上去。
交涉不到幾句,雙方的棒子開打起來。張煤油和姚德萬已是有了兩碗燒酒落肚,已有了一些天搖地晃的燻氣冒在眼前。那棒子聲開先是木頭與木頭的交鋒,後來就落在了身上。幾十號人,捉雙對打。雞飛狗跳互有追逃。
張煤油再往嘴裡塞進一塊肉,再吞下一碗酒,提起棒子上前。
姚德萬在他身後抖抖顫顫,這是一個泡在酒裡也壯不起膽的傢伙。
有一人向張煤油跑來,後面一人糊一臉血追他。跑來的人向張煤油喊道:張煤油幫我攔住他!
張煤油看到是自己這邊的人被人找著拼命,他要助一臂之力。
張煤油的一臂之力就是把木棒伸長了指著追來的人。
追來的人企圖迴避開張煤油。他捱了一棒在臉上,一臉的血不能白流,他就得要跟給他臉上一棒的人死拼。傷他的人在對方變成不要命後,自然是落荒而逃
張煤油伸出的木棒沒有要捅他的意思,只是減緩他的步子讓自己的人逃脫遠一些。這急紅了眼的傷者沒有減緩步子,他繞開張煤油。
但他這一繞是錯的。
張煤油並非反應快,他伸出棒子的同時醉意正在翩翩,他醉拳般的醉棍提前改變了方向。如果追趕的人不繞開他的話,張煤油的棒子就向空氣捅去了。
這恰巧的不謀而合,又遭張煤油捅在了臉上,倒在地上。
姚德萬在木棒交響中擦了一下皮就在地上裝死。整個械鬥相持了二十分鐘,雙方人手都在地上坐的坐,趴的趴,只有張煤油沒在地上。
他酒性大發,木棒掄圓了呼呼有聲。萬惡的一張臉此時派上了用場,令人膽寒。他嗚嗚叫喊著穿過刀光劍影,穿過棒棍交加,穿過非得一場打鬥才能拿到工錢的考場。
那打就打吧!
整場械鬥就他一人贏了。他揮舞著棒子一會指天,一會指地,在一地的傷痛中,他醉了自己。
拿到了工錢也拿到了賞錢,他倆悄無聲息在一場械鬥後離開了昆明。所剩的錢花在了吃食又一無分文了。新滇幣在重慶用不上,不然,他們定會留足趕小火輪的錢。
望大江東去,下游一百公里是忠州,很近很近了可就是回不去。江中一木筏從上游飄下來。張煤油令姚德萬快脫衣服褲子。他們把衣服褲子結成捆用褲帶拴住,向江裡撲去。
江水刺骨透寒,姚德萬牙齒打出語言:冷、冷、冷啊。張、張、張你冷不冷。張煤油沒覺得冷成那樣:烏紫了嘴皮。泅了一會,體內出來了熱量。張煤油看到姚德萬一拱一拱,遊的是“狗刨”。
木筏到了近前蕩起水花有力掌在臉上,兩人都嗆進了水吞得直喘大氣。張煤油最先爬上木筏扯上姚德萬,拴衣服的褲帶咬在口中,把包紮的衣服提起來一大包水嘩嘩流出。
兩人分了衣服擰乾晾在木筏上。張煤油穿上溼褲子走到筏上的窩棚前喊:老舵!老舵!
棚裡前後鑽出兩人,驚異的看著人的憑空出現,怔了一分鐘。他們被嚇得不輕。
放筏人要把木筏放到武漢。與敵佔區做生意是禁止的。
重慶的朝天門碼頭十幾分鍾江面過了就安全了。他們以為攔截的軍警上了木筏。
這一段盪漾徐徐江風彎來直去的水路,是張煤油穿回大半個中國最後的一段溫暖旅程。他們給放筏人白日夜晚的孤獨漂泊帶來奇妙的情節。
幾十年放筏生涯是第一次有人游到江中搭他們的木筏遠行。他們不僅要用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