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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課時說過:做一名好的炒菜師傅,最怕的是缺乏認真仔細的工作態度;而做一名好的廚師,最怕的是缺乏對美食的熱情和想象力。沒有什麼比悶頭數人民幣更扼殺想象力,沒有什麼比好的文化氛圍更激發想象力。不俗的人文情致,就是江京吸引他的地方。

瀟湘會所的建成,是他等待已久的機緣。

廚房裡和餐桌上不但是生產交流食物的所在,也是滋生和撒播流言的溫床,他早聽說戴向陽不過是個附庸風雅的土豪,梁小彤是個更附庸風雅的富二代,但瀟湘會所與眾不同之處在於它並不是以盈利為主要目的,尤其會所主樓,其建築本身就是李萬祥所見過保持最完好的巴克樓之一,這就是固有的人文底蘊!更不用說會所主樓基本上是私人性質,席間和席面都有限,提前訂座預約,他不用忙於應付,但可以對每一道菜——他的作品——精雕細琢,當做一種文化的展示。

所以當領座的前臺小姐小真跑來告訴他,小包間醉花陰裡臨時添了一席三人,選單已選好,他難免不悅。今天因為是開張日,從中午到晚上都有訂座,尤其晚上,所有包間都會滿,他除了固定的兩個幫工外,還特地加了兩個臨時工,包括一個有炒菜經驗的小廚師,會在下午三點之後到。這午飯時間,突然加席,真正的廚師只有他一個,倒不是無法應付,關鍵是破壞了他精益求精的工作程序。

“是哪個老闆加的席?”李萬祥的理解是,這種當天臨時加訂單的事,只有兩個合夥人之一做得出來,也只有他們能做得到。

小真說:“不知道,我沒來得及問他們,說實話我們會所的人都能訂,我剛才問了瞿濤,他也不知道。現在追究誰訂的座也沒必要了,人都來了,就辛苦您一下。”

“不是辛苦的事……”李萬祥知道和她說不清楚,準備不再浪費這寶貴時間,“兵來將擋,我們能應付,選單留這兒吧。”小真想提醒李萬祥,選單就在您頭頂上方的LED顯示屏上,但看看李萬祥滿額的皺紋,笑笑說:“我這就給您打一份。”轉身走出去了。

李萬祥盯著小真的背影出了會兒神,他打心底裡喜歡這個女孩,但絕不是中老年色鬼的那種喜歡,而更像是對女兒、對晚輩的那種喜歡。或許,他這個從未成家的老光棍,骨子裡還蘊藏著一份沒有開採出、也沒有枯竭的父愛,無處投遞。

他對小真瞭解得並不算深入。小真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個帶著點兒神秘氣質的女孩。她人長得像個花瓶(絕不是貶義形容美女的那個“花瓶”),確切說像個薄胎瓷的花瓶或酒杯,玲瓏通透,需要小心呵護;可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雖然說話軟軟的,清清淡淡的,但行事拿主意,麻利周全,是個完全能獨當一面的女孩;她是戴向陽直接安插到會所主樓來的,身兼數職,又是迎賓小姐,又是前臺經理,莫非真如謠言所傳,她是戴向陽的“乾女兒”,小三小四?

小真在餘貞裡的一棟年老失修的巴克樓裡租了一小間房,李萬祥估計那要耗去她至少一半的工資。他出於好心,主動提出幫她物色一間相對更價廉物美的租處,但被小真婉拒,她說自己沒車,又最怕擠公交耽誤時間,所以越近越好。她現在業餘攻讀一個財會班,特別需要大段的學習時間。

一定要在餘貞裡租房……或許和戴向陽有關的那個謠言是真的。

至少她沒有和梁小彤互通款曲的跡象。那公子哥屢次三番撩撥小真,都被她清揮衣袖化解了。

李萬祥感嘆自己人老了心也齷齪,想得那麼多,那麼不堪,眼中也只見汙濁——人老了眼睛變渾,是不是相關?是原因還是結果?最後他還得承認,想這麼多還是對小真有不一般的關心,就像怕自己的女兒走了歧路,受了傷害,薄胎瓷精美細滑,落地還不是粉身碎骨?

廚房裡的工作氣氛開始緊張起來。李萬祥告誡兩名下手,因為加了一席,很難悠哉悠哉了,凡事要做到又快又不失質量。李萬祥的廚藝雖然有口皆碑,但他的廚房氛圍和領導能力卻有截然相反的口碑:他浸淫廚藝,對自己要求苛刻,難免對手下廚師和幫工也要求“過高”,不但要做工出色,還要為他將廚房保持得有條不紊。這難度可想而知:根據定義,廚房,尤其在忙起來的時候,亂糟糟是正常的,觀比外面的空氣汙染還正常,但李萬祥的廚房非得像樣品房的裝潢佈置那樣一板一眼,那就苦煞了學徒。今天這兩名幫工都是抱著來學藝的目的為李萬祥打下手,即便心有不滿,通常也不會說出來,只是偶爾嘀咕兩句,還得在李萬祥的聽力範圍之外。

廚房裡高功率的抽油煙機奮力嘶吼著,這也是兩名幫工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