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當我看不出來……這麼說吧,你就好像一幅名畫,達芬奇的、梵高的、吳冠中的畫,模仿的人多了去了,模仿逼真的高手也不少,贗品充斥拍賣行,只有極少數鑑賞專家可以看出仿品和真品的區別。”膚淺和粗俗是梁小彤最憎惡的,所以即便他知道小真只是高中畢業,說話時仍精心擇辭。
“什麼意思啊?”小真微笑,“是不是又要繞著彎子說我穿得沒品味?告訴你哦,今天這一身行頭都、是娟姐幫我設計的,要是不好看你直接找她。”
“娟姐”是戴娟,戴向陽的侄女。梁小彤不知道小真是真的聽不出他的婉轉誇讚還是有意把話題扯開,笑道:“我是說,我就是那樣的鑑賞專家,眼賊,一眼能看出你臉上細微的變化,你的表情有那麼一點點緊張,好像我是往你面前一站,就是個強佔民女的土豪惡霸似的。”
小真“撲哧”笑出聲,甚至沒顧上捂嘴,好一塊天然璞玉:“用我東北妹妹的話說,你也太會瞎掰了。”她略收笑容,又說:“我只是覺得有點奇怪,三樓醉花陰被莫名其妙加了一桌,我事先一點都不知道,人家都上門了,我才發現系統裡面有更新,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換成別的女子別的場合,梁小彤會很“自然”地問:“被打到哪兒了?我幫你揉揉。”但他一眼看見旗袍上的青花瓷,立刻收了這念頭,彷彿自己的鹹豬手伸過去,青花瓷就會碎成千萬片,只是問:“誰訂的?”
小真說:“不知道……看來不是你訂的?”
梁小彤聳聳肩:“來就來吧,來的都是客,只要付錢就行,大廚能應付就行,他今天不是特地多找了兩個打下手的?”他突然想起剛才在二樓席上似乎的確看見小真帶著兩個人走上來,又問:“是不是一男一女?”
小真說是,又說:“三人席,應該還有一個,到現在都還沒來,你要去給他們發會員申請卡嗎?”她頓了頓,笑意又上眉梢:“其中一個可是絕對美女哦,個子很高,像模特。”
還是如此,換作別的女子別的場合,梁小彤會說,見過你了,我眼中再無美女,但想到戴向陽的一雙虎眼、想到“娟姐”,他只是打趣說:“謝謝老闆的提醒,我這就去偵察一下。”
他抬眼,尚未抬腿,就發現小真身後不知何時已經站了兩個黑布蒙面的黑衣人,兩根槍管對準了自己,一把手槍,一把自動步槍。他是射擊俱樂部的常客,對槍械的研究雖然不深,但遠非菜鳥,所以後來慢慢認出,手槍是9毫米的進口貨,多半是Glock,記得哪本雜誌上看到過,是FBI探員的標準配置;自動步槍是國產95式,中西合璧。
拿手槍的蒙面人將手指放在嘴唇的位置,示意梁小彤不要發作聲張,在兩隻槍口面前,對梁小彤這樣識相的人,這種提醒其實沒太大必要。他舉起了雙手。
小真感覺到不妙,連忙回頭,“啊”的驚呼,立刻被一隻黑手套捂住了嘴,呼聲雖短促,也並不尖利,但足以傳到離門口不算遠的東廂房,那裡是辦公室兼保安室。
腳步聲立刻從東廂傳來,梁小彤暗暗叫糟:有人來救援通常是好事,但羊入虎口是他能想到最不浪漫的事。
瀟湘不是天上人間,不是皇家一號,只是個餐飲為主的會所,尤其主樓只是半私人性質,來客靠的是邀請,並沒有黑社會背景,沒有小姐坐檯,不設賭局,不許沒事偷著High;誠然,會所裡有幾件古董陳設,貴重,但遠談不上稀世珍品。因此從設計一開始,保安警衛就談不上頭等重要。全職值班保安兩名,晝夜輪值,裝備僅限於橡膠棒。
梁小彤本人還沒有到需要保鏢的地步,他爸梁軍有兩個專業的,但那是因為老爺子是集團老總,江京城裡大點的公司老總都有保鏢。戴向陽身邊除了鄢衛平外也另有兩個保鏢,其中一個兼司機,但因為今天會所開張,戴向陽說這樣的日子裡凡事圖喜慶,帶保鏢反而“沖喜”,因此成了孤家寡人一個。
也正是因為今天是會所開張,兩名保安都在,一名在東西二樓來回轉,一名坐鎮主樓。此刻跑出來的主樓保安是個大塊頭小夥子,名叫吉三樂,會所的人都喜歡拿他的名字打趣,說特有喜感。但他此刻跑出來,只有悲劇。
槍響,小真驚叫。吉三樂中彈倒地。梁小彤回身低頭看去,地上的大個子保安抱著右腿膝蓋,血從指縫間滲出,強忍住哀嚎,痛苦呻吟還是泛出半張的嘴。
拿手槍的劫匪快步走向門口,對在地上煎熬的保安視而不見——專業劫匪範兒。他從懷裡取出一串鞭炮,打火機點著了,甩出大門。爆竹聲大作。這時候梁小彤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