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雨。
這個地方,冬雨並不常見。
我爸一直都沒醒,經過上次的搶救之後,只是暫時維持住了性命。我每天都到醫院陪他一會兒。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我想,畢竟,這是我親爹,如果失去了,我就成了孤兒。
劉總曾經來過一次,跟我說先別管單位那邊的事情,她說反正年前就是吃吃喝喝,好應付。
她第二次來的時候,帶了一個男人。就是車禍當天我在財院後門看到的那個。
進門看到我爸還在睡著,她把我喊到了外面。
她給我介紹那個男人說是暫時給她開車的。我笑著跟他握了握手,便不再睬他。可能覺得沒趣,陪我們聊了一會兒,他藉口說出去看看車子,然後,走了。
“你信命嗎?”劉總問我。
“如果弄成現在這樣子就是我的命,那我寧可不信!”我說。
“那你信報應嗎?”
“有因必有果”,我說,“這個問題太大,我說不好!”
“你也別太難過,凡事都有餘地,多給自己點快樂,保持一顆平常心,坦然面對。”
“謝謝!”
“好了,我走了,你爸醒了給我打電話!”
“好的!”
我爸已經昏迷了5天5夜。再有2天就是除夕夜,如果上天真有靈的話,趕緊讓他醒吧,我祈禱,別讓他在昏睡中度過21世紀的第一個春節。
回到病房的時候,護士剛剛離開。
我在床頭坐了一會兒,看看床上蓋著被子的那捲紗布,心裡說不上是難過還是彆扭。
如果你現在醒過來,我一定原諒你,我想,不管誰對誰錯,你都是我親爹。但是這樣的要求似乎太牽強,我苦笑,任何遭遇都來得猝不及防,誰知道他剩下的後半輩子會不會一直這樣躺著。
恍惚之中,我突然感覺有個東西動了一下,我仔細找尋,但稍縱即逝,我想不起剛才到底哪兒動了,我沒來得及反應。我盯著病床靜靜地等待,等待下一次。
很漫長很漫長。待我打算放棄之際,突然,我捉到了那個晃動的玩意兒。
額頭!沒錯兒!是我爸的額頭!
“我爸醒了——”我衝到門口喊道。
醫生跑了進來,護士跑了進來。沒錯兒,我爸緊縮的眉頭鬆開了。
他好像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睜開雙眼。他的嘴角艱難地一歙一合彷彿想說什麼。醫生示意我低頭去聽。我趕緊把耳朵湊過去。
“你媽飛出去了,她沒事吧?”我爸一個字一個字緩慢地說出話來。
“沒事兒,沒事兒!”我慌忙答道。
“我對不起你,我不該不該逼你……咳……咳……”我爸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醫生護士趕緊圍過去。我爸好了一點兒,又示意我低頭。
“小,小心劉亞南,她……她……咳……咳……”我摸了一把噴在臉上的帶著藥味兒的口水,木然地站起來,看他們忙碌。
暈厥,我爸又睡了過去。
“嘀……嘀……嘀……”心電儀發出急促的單調噪音。
“快送手術室!”醫生指揮護士……
我在毫無思想準備的無意識當中,看著這一切發生,又看著它離開。
我根本沒有任何憐惜或者疼痛甚至焦急的感覺,短短的幾天裡,我已經親眼目睹了兩條性命……
“節哀順便,我們已經盡力了!”手術結束後,醫生抱歉地說。
我忘了我是怎樣走出醫院的。
我只是看到滿街的路面、樹木全都綴上了白花。
我看見白花紛紛飄落,我伸手去接,接到的卻是一捧冰冷的濁水……
70
我在那間空蕩的房子裡等到了12點。
窗外的炮聲同時響起來。
天空,五顏六色的花朵一朵一朵地升上去,然後焚滅。
我在黑暗中目不轉睛地盯著絢麗的夜色。背後,依然是我最愛的PINK FLOYD。
GOOD BYE BLUE SKY , GOOD BYE ……
剛才我故意關了手機,拔了座機插頭。我知道陳言正在給我電話。
並非我故意躲避。
我只是不想將這寂寞時刻的無盡傷感,向她傳染。
哪怕只是透過電話線,或是無線電波。
嘀嘀嘀……
我沉靜一下,接通。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