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圍著一圈宮女,正在打馬吊,離費妍最近的那個宮女,擲了手中的牌,一邊分出了些許精力,吊著眼角,惡劣地嘲諷著,一邊聚精會神地注意著牌友們的小動作。分身二用,利索的緊。
“你們快點了,這局我可是胡定了。”
“就你那臭牌,還美的你了!”
她們笑鬧成一團,只當費妍是空氣,幾圈走下來,身前早就堆積了小山般的籌碼。
費妍坐在飯桌前,皺著眉,猶豫著把那根炒的焦黑的青菜往嘴裡送,只一口,她立刻吐了出來。
“這菜都已經餿了,你們讓我怎麼吃?”
“有的吃就不錯了,可不是王上慈悲,若是攤上別人,早拖出去砍了,主子您就知足吧。”
刁鑽的宮女眼角一斜,似笑非笑的一句吐槽,費妍啞然。
自那日侍寢之後,彷彿整個天下都顛了個兒,原來尚掛著張笑臉,虛與委蛇的,全部都惡臉相迎。原本是刁奴欺主的,越發沒了顧忌。
所有人都說,絳閣的主子,這麼一輩子就算是完了,甭指望王上會再看她一眼了。
哪個男人能容得這樣的羞辱,更何況是雲皇。
“讓開讓開,別擋這兒礙事!”
粗暴的太監一把推開她,象徵性地問了聲∶“還吃不吃,不吃這桌的東西都撤了吧。”然後大手一掃,不管是殘羹還是冷炙,紛紛掃落在地。
第八章(7)
“乒乒乓乓”一陣碗碟破碎傳入耳底,她跌落在地,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些人。
剛入宮時,他們在自己面前阿諛奉承,表盡衷心,到頭來,欺負她的也正是這麼一群人。
費妍忽然泛上一陣冷意,冰冰涼涼,從腳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如果是在從前,費妍拼死也要爭取自己的利益。
可這是在一個她完全陌生的時空,後宮的爾虞我詐,勢力虛偽,全是她所不瞭解,也永遠不想了解的……她的眼淚,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地捏緊了椅下的坐墊,強忍著淚水。
十五歲的小費妍彷彿在一瞬間長大了,她不再是被父母恨鐵不成鋼,卻依然捧在掌心的幼女,更遠離了無憂無慮的校園時光,沒了老師的諄諄教導,也沒了同學似真似假的“肺炎”玩笑。
那些曾經在她開來,無比尋常的幕幕,或喜或怒,或悲或嗔,在這華麗而冷漠的宮裡,一時竟顯得如此溫暖,彌足珍貴。
此時,門外的宮女們笑著、鬧著,“嘩啦嘩啦——”地一陣陣洗牌聲。
不遠處,太監們手裡搖著大大小小的色子,小小一方地兒,就聽著買大買小的聲音不絕於耳。
這廂,冷冷清清。
她是被刻意孤立隔絕的人,這後宮中所有的喧鬧和熱絡似乎都與她無關。
只因為高高在上的那一人,對她厭倦了,對她厭惡了,所以一切的一切都變的遙遠起來,人與人之間哪怕是再親熱的關係,也會生疏冷漠起來。
後宮裡的女子,無一不以那人為天、為神,那麼卓絕的人物,本就是如她般小小才人可望不可及的那彎皎白明月,清冷而又遙遠,哪怕只是近著,都是說不出的歡喜。
可她卻生生將他拒之門外。
他們知道雲皇將不再會容忍她,於是所有的不滿全部爆發在她的身上,成為了刁奴欺主的一樁樁惡狀。
第八章(8)
皇城內,鎮北將軍府。
半夜,秋紅猛地一個寒顫,從睡夢中驚醒。
“小姐,您怎麼醒了……”
“阮惜暮,不,將軍呢?”
“將軍……將軍現在應該還在書房裡吧……小姐,小姐您到哪兒去啊?你不能去書房啊,將軍吩咐過任何人都不能打擾他……”
將軍府中的丫鬟遞來溼巾,這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過了也有許多時日,秋紅依然無法容忍他人插手自己的私事。她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卻忘不了那個抱著她嚎啕大哭的少女——二小姐夏侯絳。
將軍府的書房在西南偏院處,那兒環境幽僻,鳥啼清脆,尋常僅三兩個丫鬟小廝整理雜物,外人不得入內。
秋紅這一覺醒來,心裡有說不出的駭然,彷彿是被人生生擲在了冰窖裡,從頭到腳,泛上的是寒意,窒息的感覺洶湧襲來。
近來,坊間的流言此起彼伏。
大夥兒都說夏侯府的二小姐,這次啊,頂撞了龍顏,看上去不過是連貶三級,從婕妤降成了才人,沒掉腦袋,沒進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