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沒去上班,司機開車把一家人送至墓園。
漫山蒼青松柏,在秋風裡有些瑟瑟涼意。
今天是阿炎去世一百天祭日。
兩三個月前留下的花束還在,凋零得只剩枝幹。在這座城市呆久了,我對阿炎的記憶忽然清晰起來。
那是高中以前的事。那時我們還是同一學校不同年級的學生。
作者有話要說:
☆、記憶的人
我們倆雖然是兄弟,但是名聲相差十萬八千里。
年紀比阿炎小四歲的我,正上初二,因為打架的事情被學校停學一年。阿炎上高三,班長,學生會主席,成績優異,正是萬眾矚目的明日之星。
當時我正和學校裡一個高一女生正談著戀愛。我想自那時我在戀愛方面的本性就有些顯山露水。那個女生明明比我大一歲,卻還是喜歡兩人拉手上學,共喝一杯果汁,一定要我在他們那群女生回家必經之路上等她。我覺得煩,不想再理她。
沒想到我不聯絡她的兩天之後,她拖著一群一起上廁所的好姐妹在我們班門口堵我。用那種女生的尖牙利齒罵噁心的話。那種專門分出仔細隔離的班級裡,老師不願管。一大群人湊在窗臺門口嘻嘻哈哈地看熱鬧。我生生忍住,雙手緊握血管凸起,我的確打架,但我不打女生。最後不知道是誰把事情傳到高中部。阿炎領著紀檢部一眾人把那群女生勸走的樣子真是帥呆了。這當然不是我說的,是班上女生的評價。當時我只覺得羞恥和憤怒。他身穿學生幹部的黑色制服,習慣性地用兩個指頭扶住眼鏡,一副未來精英模樣。走過來的時候,一眼都沒看我,只問了句“怎麼回事?”身邊的紀檢部長就義正言辭的開始說明對那群女生的處分,他還對在場的低年級學弟學妹溫和一笑,雖然當時身邊都是些偷媽媽口紅亂擦的女生和留著快要遮住眼睛劉海的男生,當時我坐在屋裡講臺旁的桌子上,他一次都沒往這邊看過。我想他只是把這事當做高中部的日常事務在處理,至於我,似乎並不在他的管轄範圍之內。
阿炎從來不直接干涉我的事情。這一點倒是和爸媽有些相像。可能是他們當時覺得,根本沒有必要。
一直以來我以為我是被整個家作為一顆棄子的。
也一直都覺得和阿炎的並沒有什麼能說的出口的兄弟之情。
直到他第一次主動給已在美國的我打那個電話,他說他未來計劃著辦個婚禮,問我能不能做他的伴郎。
那段時間,我們溝通變的頻繁起來。他甚至告訴在這個城市裡好吃的小店有哪些,似乎預見了我遲早要回到這裡。
然後,我接到通知阿炎死訊的電話。
我真的回來了,我原本以為我要在大洋彼岸了此一生。再也不見。
我之前都沒有什麼機會聽阿炎說話。現在我有些後悔。
我也會羨慕別人家和諧的父子兄弟關係。但是他們一開始就不做任何努力,我也沒道理故意去討好他們。這樣漸行漸遠,最終分道揚鑣。
我心情很不好,但是到林恪家的時候他竟然還沒回來,好不容易等到他,我已經在樓梯上坐到夜幕降臨。跟著他進門,我一下臥倒在林恪家已經墊上白色毛墊的沙發上。我忍不住要和他說一些事。
我剛上高中的時候,就有女人親自找上門來說我把人家女兒的肚子搞大。可搞笑的是我當時只來得及和本校的女孩子牽牽手親親嘴,把一半心思放在電子遊戲上,連毛片都還沒來得及看。當時父親一臉憤慨表示要肅清家門嚴正家風,付錢賠償倒是爽快,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就把我趕到太平洋對岸,似乎我再在這個家裡呆一天,祖上八輩子的德行都要被我敗光了。
我甚至想那個女人是不是他找來的託,就是為了幫忙演一場戲,以便順理成章的把我踢出去。
到了美國,有人幫忙收拾生活用品,我呆在空曠的房間裡,傢俱都還沒有配齊。百無聊賴的我曾經翻自己的揹包,在夾層裡找到過一張那時剛好新出的遊戲光碟。
這也許是阿炎道歉的一種方式?我說。
林恪不回答。
我感覺他有話要說,但是他沉默了。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還是根本不願說出來。
他今天心情也不太好。我們正對坐著,有些相看兩厭的味道。
阿炎很會做人。
當時學校裡的人很少有知道我是他弟弟,即使知道了,也會感嘆為什麼我這樣的人會有一個這麼優秀的哥哥。總會在別人不經意處表現出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