唸到這兒,宋麗潔停住了,我抬頭朝她望去,宋麗潔正好也在朝我看。我注意到此時她的臉上紅撲撲的,像是堆滿了晚霞。
“還念不?”宋麗潔用書稿擋住臉盤的下半部分,只露著兩個圓眼問我。
“小宋,你不覺得這篇小說寫得過於荒唐嗎?”大約過了有一分鐘,我才開口說話,但我沒有直接回答宋麗潔的問話,而是向她發出了反問。我的目的有兩個:第一,我沒辦法回答宋麗潔的問話,我覺得她並不是在問我是否有必要把小說念下去,她的真正用意是在試探我,更露骨地說,她是在用小說的內容勾引我,誘惑我,我當然不能跟著她的思路走;第二,小說這一段的篇幅雖然不長,可它展現的內容讓我聽了感到十分尷尬,我不知道宋麗潔是如何讀出來的,我覺得能從一個女孩子嘴裡念出這樣的文字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我只有用反問的形式來掩蓋自己內心的窘境。
“那要看從哪個方面來講了。”宋麗潔一邊翻看著小說前面的內容,一邊一字一句地說:“現在不是時興實話實說嗎?我也來個實話實說。假如小說裡講的基本事實是真的,也就是說,十三年前,安子良確有那次婚外戀,十三年後的今天,安子良的妻子真的得了癌症,危在旦夕,在跳舞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情人並紅杏出牆,又被自己發現。我認為,安子良此時此刻的心情固然不好受,也許,他會很無奈,可是,他更應該感到是坦然。為什麼這樣說呢?有句老話講的好,要想公道,打個顛倒。馬豔萍既然能在十三年前原涼丈夫的衝動,為什麼在十三年後,安子良就不能原涼馬豔萍呢?更何況馬豔萍很有可能已成了病入膏肓快要死的人了,她已經享受不了多少人生快樂了,在她的生命走向完結之前,夫妻二人在感情上打個平手,彼此都不留下一絲一毫的遺憾,這是多麼公平和合理的結局啊!這怎麼能說是荒唐呢?我覺得,這種公平和合理才是愛,這才是夫妻間真正的愛!難道女人只有委曲求全、逆來順受才是正常生活?難道她們打破家庭這個無形的桎梏和唯男主義的束縛就不正常了嗎?這又是哪家的邏輯呢?”
宋麗潔慷慨陳詞,情緒激動,聲音也在無意識地提高,甚至在她的眼中還可以看到閃動著淚花,至此,她對馬豔萍的同情表白得畢露無遺。我當然能夠聽出宋麗潔的弦外音,我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還贊同她的觀點,可是我沒有去評價她的言論,因為此時我從宋麗潔的言談中發現了一個使我感到迷惑不解的問題,那就是:宋麗潔和我一樣事前並沒有讀過這篇小說,可是,她對小說的情節似乎十分熟悉,從一開始談到小說她的思路就很清晰,好像小說是她自己寫的一樣。難道她是小說的作者?望著仍然沉浸在激動中的宋麗潔,我不禁皺起了眉頭。
“主任,是我說的不對?還是我用詞不當?”見我很長時間不說話,也不和她爭論,宋麗潔感到有些奇怪,她忍不住問我,“您為什麼用這種眼光看我?不認識我嗎?”
“小宋,你要對我說實話,我問你,這篇小說是不是你寫的?”我終於忍不住問道。
“不、不是!”宋麗潔的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不過是剛才列印時隨手翻了幾頁。”宋麗潔的神色有些驚慌,可她馬上又沉著下來。“主任的意思是不是懷疑我……”她說著小嘴巴馬上又噘了起來。
“不不,沒那個意思,”見宋麗潔不高興,我趕忙改口說,“我只是覺得你對小說中的人物和情節比較熟悉,像是讀過這篇小說一樣。”
“也許是我的思路與小說的主題相吻合,再說平時我也愛看情感和偵探小說,所以也能猜出作者要表達的意圖。”
宋麗潔的回答嚴絲合縫,無懈可擊,當然也沖淡了我前面對她的看法。可不管怎麼說,我對小說作者要反映的主題思想還是有保留意見的。從小說前面所刻劃的人物和故事情節來看,作者主要是在宣揚性愛和性解放,特別是某些細節的描寫過於放大和直露,就差描寫做愛的動作了,也許後面的情節比起前面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除了性愛之外,我看不出作者還想表達什麼主題?”我往嘴裡放了幾片藥,然後又仰脖灌了兩口水把藥衝下去。我接著又說:“如果這裡面僅僅有描寫馬豔萍和陳老闆的性愛表現也罷了,因為舞廳那個地方本來就……”我原想說出跳交際舞的負面影響,可一想到我和林厚芳的關係,我又改了口,“關鍵是馬豔萍的丈夫明明已猜測到就在幾分鐘之前自己的老婆和別的男人睡過了,他不但不生氣,反而還預設、縱容自己老婆的行為,甚至連別的男人的體液還沒有從自己老婆身上洗去,他就又和她上床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