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聽皇上的,這裡外不是人,您說是不是?”
長公主淡淡看向穿針,眼光深沉得誰都看不透在想些什麼,臉上的怒意在漸漸消褪。末了,她的聲音柔和:“原來是這樣……哀家多思多疑了。”
她略一思忖,笑道:“這樣吧,你們暫且回去。皇上要是問起,你們就說長公主說話了,那女人是太子殿下的,如果這樣帶走,等太子回來少不了父子間起齟齬,你們這些奴才日子也不會好過。不如由哀家親自將她帶過去,太子回來儘管往哀家身上推,到時太子也不會拿自己的姑姑怎麼樣。”
宮人聽了句句在理,一瞧捧著的手諭,又為難道:“可皇上……”
長公主和婉道:“萬事由哀家擔著呢,你們怕什麼?”
宮人連連稱喏。長公主兀自由婢女攙扶著,姿態高揚地出了屋,後面的宮人隨後,接著屋門徐徐關上,隱去了一室的陽光。室內又恢復了平靜。
穿針睡意全無,她不安地坐著,隱約感覺危險又一次在向她逼近。如果柬國皇帝脅迫她,或者以她為誘餌,做任何不利於肖彥的事,她就從高高的城牆上跳下去。反正她已變得無所畏懼,必要時以一腔碧血來了斷。
她想著想著,心已安泰,臉上不見絲毫漣漪。
不到半個時辰,屋門再次開啟,兩名婢女端著水盆、茶點進來。她們服侍穿針梳洗,用完膳點,又出去了。
過了一會,又有宮人進來,告訴穿針時辰已到。穿針跟著宮人出了翠玲瓏,拐過長廊,長公主就站在院門口,不動聲色地望著她。門外,兩匹落簾馬車已經準備妥當。
正是七月,稽陽城籠罩在似火的驕陽下,穿針離開了長公主的居所。馬車穿街過巷,沿著筆直寬闊的官道,直往稽陽城外而去。
太陽逐漸往西邊移動,穿針從昏昏濛濛中驚醒,去皇宮的路程竟是如此的漫長。她疑惑地抬起頭,看見長公主兩道凝視的目光,耳畔是熱風簌簌吹動車簾的細微聲響。長公主朝她微弱地笑了笑,慈愛的臉上沾著細碎的光亮。
“我要下了。”長公主輕語一聲,抬手想去撫摸穿針的臉,最後她終是沒有,只是揭了簾子的一角,喚馬車伕停車。少頃,後面馬車裡的婢女跑過來,小心地扶下了長公主。穿針急忙探身朝外望去,此時,馬車已經過了山門,遼闊的平原陽光明媚,雖是田野金黃的夏天,這裡卻是春風方度,草木新綠。
穿針不禁喃喃叫道:“長公主……”
“穿針,不要再回來了,走得越遠越好。”長公主的聲音柔和似水,卻染了絲哀傷,風兒吹散了她的髮鬢。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穿針顫動著嘴唇,一滴眼淚倏地掉了下來。
“我已讓你受過一次傷害,不想再有一次了。”
馬車重新啟動,長公主含笑朝穿針揮手。穿針心境一閃,想說又猶豫著,片刻之間,馬車離長公主的距離愈拉愈遠。
“老夫人!”終於,穿針伸出手朝著長公主揮動著,她知道長公主一定聽到了她的呼喚聲。長公主的身影隔著穿針眼裡細薄的水霧,漸漸模糊。
玉娉婷 一寸還成千萬縷(三)
馬車繼續往前趕,黃昏時翻過一道山谷,天色黑了下來。白日裡的溽熱感頓然消失,矇矇矓矓的,穿針終究睡了過去。
自己好像在晉王府內,高高的宮牆殿脊遮住一場桃花雨。她在景辛宮的臺階上站定,依稀看到一樹銀杉抖落滿地彩霞。芙蓉洲上彩舟畫舫,柳蔭搖動漫天飛絮,陳徽妃、邢妃、還有雯妃琬玉手執團扇,笑音漣漣。
她微笑,略略垂首。當她再次抬眸凝望,景辛宮沒了蹤影,眼前一派荒寒破敗,大青磚縫隙裡荒草搖曳,時有寒鴉飛掠而過,盤旋著咕咕而叫,使這沉寂的王府更顯幽深。
穿針正在黯然神傷,卻聞馬兒嘶鳴聲,肖彥的紅鬃馬在雲彩間飄飄蕩蕩,她放開腳步卻無論如何也追不上。
“肖彥!”她大聲的呼喚道。
馬上的人回過頭來,如玉的眉目間帶著清淺的笑。她驚愕地望著他,他在飛花裡抖落一地的風塵,白色的衣袍凌空展起。而聲音又是清亮的,空靈得如同深山幽谷一般:“穿針,等我回來!”
“不——”穿針大叫一聲翻身坐起,馬車搖搖晃晃的,她的雙手下意識緊緊抓住榻邊車欄。定了定神,啟身將頭探出簾外,看著滿天星斗,渾不知身在何處。
馬車伕聽到後面的動靜,呵呵笑道:“夫人定是做夢打仗了?沒事,你離開柬國,這仗就不會打到你頭上。姑娘還是歇著